“回去?”若依問。
“還有三四天的時間,如果即刻動身,可以在兩天內回到國內一家不錯的醫院,總歸還是有些診療時間的。”范寧說。
“‘索爾紅寶石’是一種分散的緩釋毒藥,我服下后,會在體內形成成千上萬顆細小的微粒,任意一顆中蘊含的神經劇毒劑量就已足夠,取不出來的。”
“也許有一定的可能性呢,透析什么的,我也不太懂,但現在的技術更發達。”
“也許還是假藥呢。”若依淡淡微笑,“關鍵是......如果后面要為如此多的可能性分支而絞盡腦汁,當初為什么要服下呢。”
范寧半晌說不出話。
兩人在沉默中用著晚餐,晚霞余暉的拖尾正在天際消散。
“又不開心了?”若依忽然問。
“怎么?”
“見你不說話了。”
“......難道應該開心嗎。”范寧承認這一點。
“想再聽andante,你是不是往后寫了不少?”若依沖他笑。
“是,在收尾了。”
“接著可能還會想聽舒伯特d.960。”
“行。”范寧起身。
他從汽車后備箱中取出手提電腦,連上迷你無線音箱。
又轉頭環顧一圈,把音箱擱到了身后石壁上的一處凹槽里。
于是這塊巨大的石壁成了個天然的擴音器,溫暖的弦樂背景與黯淡的行板主題在這片曠野中回蕩。
這是范寧即將完成的andante,然后播放列表里是舒伯特d.960的第一樂章,再是慢板的第二樂章。
范寧第一次清晰而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其實不止d.960的慢板樂章,舒伯特晚期最后的三首鋼琴奏鳴曲都有這樣的特點:在慢板樂章的主題進行到再現部的時候,都會伴隨出現一個新的固定音型,在一個個小節中緩慢地推進和變化。
就像人瀕死之前的最后一段心跳。
“其實,范寧,我試著安慰一下你。”若依將手臂撐在野餐小桌板上,“人的命運就是在消滅一個又一個可能性的分支的過程里逐漸形成的。”
“那又怎樣。”范寧眼神停在電腦屏幕里“西貝柳斯”軟件的andante制譜界面上。
“沒出生的人,命運的可能性是最豐富的,一旦降生于某個特定時代、國度與家庭,立即就有一大部分可能性的分支被消滅了,但作為新生兒,仍然是可能性相對最多的時候......之后,每長大幾年,就會凋亡一部分,升學求學的時候,選擇行當的時候,步入婚姻的時候,青年,中年,老年......可能性的分支依次凋亡,最后,命運確定下來。”
“那又怎樣。”范寧重復著論調,“你把后面階段的可能性都摒棄了。”
“但把‘頭頂的星空’納入進來了。”若依說道。
“......”范寧看著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