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然蒙憐憫,受了這職分,就不喪膽。
“尺度可有放寬?”
“k的一切典章常在我面前,k的律例,我也未曾離棄。”范寧面對著七雙目光,從容與其對答。
波格雷點了點頭,抽出壓在《異端定罪法》下方的名冊,調轉個頭,往前一推――
名冊順著長長的石桌滑到了范寧的跟前。
“圈出你此前定為污穢和異端的條目。”
范寧執起烏鴉羽筆,蘸上紅墨水,開始勾劃。
盡管名冊上面只有奉獻者的姓名與日期,但這224例背后的經文與譜紙都曾親自過目,熟悉無比。
“共17例。”范寧放下羽筆。
離他較近的一位高階神職人員接過,一路遞回波格雷手中。
“異端僅17例?”
“是。”
“其馀皆可定為潔凈?”
范寧遲疑片刻后斟酌答道:“.在下只裁定了坐實褻瀆之名的17例,而建議可蒙悅接納為圣樂素材的,是25例。”
“至于其馀182例,既非領受恩典,又非坐實褻瀆,不過是些平庸之作。”
波格雷面無表情地聽完,沒有表態,只是緩緩揭開了旁邊更高的那一疊羊皮卷:
“范寧兄弟,這份《羔羊經》第17小節,女高聲部與定旋律聲部形成減五度音程,你竟未系紅綢?”
范寧遠遠瞟了一眼譜面,解釋道:“院長閣下,那是musicaficta,偽音修飾的降b音,實際構成純五度。”
“降b音并非其調內音,用臨時構成的純五度歌頌潔凈,是否構成褻瀆?”右手邊第二席位傳來一高級神職人員的質詢聲。
“按圭多達萊佐《圣樂規范》第9章,復活節前允許臨時降音,而升音當慎。”范寧面不改色地援引出處。
“但《阿摩司書》之523,‘不可聽從虛謊的音調’,偽音恰如異端用甜蜜修辭掩蓋毒藥。”右手邊第三席位修士開口。
“偽音使用法則由圣加爾修道院于百年前進一步完善確立,教宗英諾森一世曾稱其‘如天使修補破損的圣袍’。”范寧向他行祈禱禮。
“圣袍若沾染污穢的血,豈不當整個焚毀。”首席位上的波格雷開口,“再看這部《領圣體后頌》第33小節起,平行五度進行頻而出現,為何不系紅綢?”
范寧平靜解釋:“那是管風琴延留音與聲樂線條的記譜重疊,實際演奏時由童聲高八度演唱,形成允許的平行十二度”
“魔鬼最擅用術語織網。”右排第三位高級神職人員盯著范寧,“實際的純音程進行聽覺,是否違背‘各聲部獨立榮耀天父”之原則?”
“在早期復調圣詠如平行奧爾加農中就有此技法,適當運用象征‘塵世與天國的呼應’。”范寧說道。
高級神職人員們一時說不出話。
波格雷卻是揭開一本經文:“《利未記》之19:19上記著說,你們要守我的律例,不可用兩樣攙雜的種種你的地,也不可用兩樣攙雜的料作衣服穿在身上。”
范寧聽后終于沉默。
波格雷看著對面的年輕人淡淡道:“范寧兄弟,我再問,馀下182例,你方才之,是否在作潔凈的擔保?”
“我方才之,是定它們為平庸。”范寧依然皺眉,“但若說存有不以為神圣端莊之處,恐是著作者的無心之意。”
“所以你辨認‘坐實’受到魔鬼誘惑的,僅此17例。”波格雷凝視著他,重音強調著“坐實”二字。
“.僅此17例。”范寧猶豫,但依然點頭。
“那好。”
波格雷伸手執起了一支烏鴉羽筆,蘸入鮮紅的墨水瓶中,然后朝范寧伸了過去。
范寧只能接過。
“那就再請抄寫長閣下,在‘坐實’的基礎之上,把‘可疑’的異端也圈出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