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須一定要是宗教上的范疇。”
“噢,那其他人的話,什么樣的經歷能算是朝圣呢?”
“個人拙見,要滿足兩點。”范寧伸手說道,“一是不曾到達的遠方所在,二是卸下偽裝后的純粹目的。”
羅伊揣摩著這兩組關鍵詞組,她還有些沒意識到,今天拉瓦錫神父同自己單獨“隨便聊聊”的風格,似乎有些改變,不再完全是以往援經據典、帶著布道意味的古修士遺風了。
她想了想評價道:“第一點好理解,就是得出一趟遠門,不過第二點,什么叫‘卸下偽裝后的目的’呢?”
范寧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除去‘進食就寢’這類生理需求不談,其實我們每個人平日里所做的很多事情,都是被‘身份偽裝’之下的目的所支配,而非真正屬于自己的動機。”
羅伊驚奇提問三連道:
“身份偽裝?”
“每個人都有?”
“比如,神父先生也會有‘身份偽裝’之下的行事嗎?”
嗯,這其中一定蘊含著某些意象的比喻,或本質的剖析。
“這個自然,人們在偽裝下行事,久了皆感倦累。”范寧的回答傾心吐膽、頗見誠意。
羅伊越發感到訝異。
她竟然確切地在拉瓦錫神父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疲勞的感覺,這是以前未曾有過的。
“譬如,工廠里的勞工或公司里的職員,他所做的一切是因他受雇的身份、來自家庭成員的責任、來自職業道德的要求、來自外部生存的壓力......凡此種種,倘若沒有這些‘身份偽裝’,他未嘗愿意將自己的大部分時間精力花在這事情上面......”
“再譬如,作為戀人一方的青年,在約會、出游、膳食上需為對方的偏好考慮;成了婚配的妻子與丈夫,在家務與撫養等事情上須付出一定的精力;出席社交聚會場合的人,一舉一動須考慮到在他人眼里的形象;站在詩班席里的歌手在演繹樂句時,即便有自己的理解,也必須時刻盯著指揮的動作和表情......倘若沒有這些‘身份偽裝’,他們未嘗不可完全憑著自己獨處時的習慣與舒適去行事......”
“至于在下,與人布道時,我須時刻考慮身邊的羔羊和師傅們會去怎樣理解和效仿;對待神秘側問題時,需考慮如何處理好與其他官方組織的關系;在處理軍方人員如今犯下的一些過犯時,也需防止用力過猛,導致我雅努斯大局不穩......”
“原來如此,所以拉瓦錫神父也是帶著‘身份偽裝’的!”羅伊展顏一笑。
范寧的靈覺穿透隔板,與她的藍色眼眸相視。
他看到對方逐漸露出了恍然的表情,于是語氣真誠地點頭: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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