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茶盞,輕聲答道:“回夫人,昭若此時只想著經商、扶助兄長,尚未顧及兒女私情。”
蕭夫人眼睛一亮,立刻追問:“你覺得……我那兒子夜瞑如何?”
陸昭若猛地一怔。
所以,蕭夫人的意思是?
她眼前倏爾掠過那人挺拔清雋的身影、戰場上殺伐果斷的凜然氣度,以及……他缺失一指的左手。
靜默一息,她抬首,聲音溫靜如水:“蕭將軍風姿峻拔,為國戍邊,是難得的棟梁之才。”
蕭夫人趁勢笑道:“既然如此,你可愿嫁入我蕭家,為我兒婦?”
她性子爽利,不喜迂回,索性將話挑明。
陸昭若心臟跳的極快。
她雖曾經歷婚嫁,此刻耳根卻還是泛起薄紅。
一旁的萬婉寧緊咬牙關,心底酸澀翻涌。
這般勛貴高門,竟肯屈尊降貴,親口向一個下堂婦求娶?
求的還是那位冷峻凜然的蕭夜瞑……
可她轉念一想,陸昭若在吉州城早已聲名狼藉,非但四年前失貞于淫賊,更是一紙義絕的下堂之身……蕭夫人若知這些,還會想讓她做兒媳嗎?
陸昭若見蕭夫人眸光澄澈,辭坦蕩,覺得不該再有隱瞞。
她斂衽垂眸,輕聲道:“夫人厚愛,昭若感懷于心。然……昭若在吉州時曾嫁為人婦,雖已義絕,終是下堂之身。實不敢辱沒將軍清名,有損蕭府門楣。”
萬婉寧倒是意外。
陸昭若竟然沒有瞞著?
她不禁嗤笑。
真愚笨!
章嬤嬤侍立一旁,聞眉頭幾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蕭夫人先是怔住,面露訝色,似在斟酌此輕重。
萬婉寧心中暗喜。
瞧吧,這般污糟過往,蕭夫人豈能容她?
然而下一秒,蕭夫人臉上便云開霧散,渾不在意地揮了揮手:“我當是什么大事!既是義絕,必是對方行止有虧,委屈了你才是!往事已矣,如今你便是嶄新一個人。我蕭家娶婦,素來只看人品心性、眼界胸襟,豈是那般拘泥俗禮、斤斤計較之門第?”
她再次執起陸昭若的手,掌心溫暖,笑容真切:“陸娘子若肯點頭,我蕭家定以禮相迎,奉為佳婦。”
接著,她又道:“你那前緣是遇人不淑,所托非人,我蕭家非刻薄寡恩之門,既迎你入府,便絕無‘義絕’二字之理。老身在此,便是你的依仗。”
萬婉寧霎時瞪大了雙眼。
蕭夫人竟……毫不嫌棄?
陸昭若卻驀地眼眶一熱,鼻尖涌起酸澀。
她怔怔望著蕭夫人含笑的臉龐,眼前掠過屠氏那冷漠刻薄的臉。
那是她的親生母親,卻何曾……這般執起她的手,予她毫無保留的暖意?又何曾說過這般全然回護、不容人欺侮的話?
心口驀地一酸,她自己也未察覺,一滴淚便悄無聲息地滑過臉頰。
蕭夫人見她落淚,頓時慌了,忙取出絹帕為她拭去眼角淚痕,連聲道:“怎么了這是?可是我這話太過唐突,嚇著你了?怨我,怨我,是我心急了!”
陸昭若破涕為笑,輕輕搖頭:“夫人勿憂,并非唐突,是夫人太過慈愛……讓昭若覺得,從未有過的溫暖。”
蕭夫人一聽,嘴角頓時揚得壓也壓不住,眼中漾開實實在在的歡喜:“竟是這樣?好些人背地里總說我兇悍不好相處,連瞑兒那表妹王妙吟見了我,都怯生生躲在她娘身后,活似見了吃人的老虎一般……你這孩子,倒是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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