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無聲地落著,浸濕了臺階。
陸昭若獨自坐在綠兒房前的石階上,已經很久了。
她手里攥著那件剛為綠兒裁好的新衣,針腳細密,布料柔軟,可那個怯生生、總帶著暖意的姑娘,卻再也穿不上了。
眼前又浮現前日綠兒過生辰時,捧著那碗長壽面,眼里亮晶晶的光。
那么一點微不足道的甜,就能讓她高興好久。
陸昭若抬手抹了下臉,不知是雨水還是淚……
“明明說好的……”
她喉頭哽咽,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明日就帶你去屬京……很快就能尋到你阿弟了……”
屋里,冬柔壓抑的啜泣斷斷續續傳來。
她正將一支簪花緊緊捂在心口,那是她送給綠兒的生辰禮。
綠兒怕上山弄丟了,特意摘下來,妥帖地收在枕邊。
“說好要一輩子一塊伺候娘子的……”
冬柔的聲音碎在雨聲里,“你怎么就……說話不算話了……”
四下只剩冷雨敲階的聲響。
陸昭若閉上眼,綠兒的聲音卻異常清晰地浮現在耳邊,帶著那份她獨有的、怯懦又執拗的期盼:“奴婢……奴婢一直想去屬京。阿爹去世前說過,我還有個弟弟……自幼被賣進了京里的貴人家。他如今該有七歲了,肩膀下面……有塊橢圓形的烏青色胎記……”
七歲,肩下橢圓胎記。
“綠兒……”
她低聲承諾,“我會找到他的。一定。”
可承諾再重,也抵不過此刻心口那片空落落的疼。
老天爺為何總是這樣?才剛給這苦命的丫頭透了一點光亮,窺見一點盼頭,轉瞬就掐滅了。
連一點掙扎的機會都不給。
此時,一名婢女急匆匆跑來,聲音帶著哭腔:“東家,不好了!婉寧姑娘……婉寧姑娘哭得厥過去了!”
陸昭若眉心微蹙,立刻起身趕去。
廂房內。
萬婉寧面色慘白,雙眼紅腫,無力地倚在床頭,氣息微弱,儼然一副悲痛欲絕、心力交瘁的模樣。
見陸昭若推門進來,她淚水又簌簌滾落,掙扎著便要起身。
陸昭若快步上前按住她肩頭:“你身子虛,好生躺著,不必起來。”
她目光靜靜掃過萬婉寧那張被淚水浸透的臉,心中卻不由浮起一絲疑慮。
平日雖見她與綠兒時有走動,卻也不見何等深交。
如今這番悲痛,令人意外。
她按下心緒,溫聲勸慰了幾句,正欲轉身離開,萬婉寧卻似再也按捺不住,猛地從床上撲跌下來,重重摔在冷硬的磚地上。
她一把抓住陸昭若的裙角,仰起滿是淚痕的臉,哀聲哭求:“阿姐!求您帶我走吧!這繡樓……這繡樓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推窗是綠兒修剪的花枝,轉角是她擦拭的欄桿……處處都是她的影子。”
如今再不主動開口便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