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若望著李念兒得意的笑臉和衙役們虎視眈眈的目光,輕輕吸了一口氣,未如大家預料的那般憤怒或絕望,反而聲音清晰沉穩:“李女公子,您這個要求,請恕民婦……難以從命。”
李念兒臉色一沉:“你敢,你……”
“非是民婦敢違抗您。”
陸昭若不卑不亢地打斷她,語速平緩:“而是民婦……不能跪。”
“民婦方才已明,半月前捐贈家資,是為助水師剿倭,盡大屬子民之本分,此心此念,天地可鑒。”
“若今日,民婦因‘助軍之功’在身,又向您下跪磕頭……”
她故意微微一頓,目光掃過在場的衙役和門外的百姓,“傳揚出去,世人會如何作想?”
“難道會說,李縣令的千金,竟可凌駕于王師之功、朝廷之賞之上?竟需讓對朝廷有功的民婦,以磕頭之禮來折損這份功績,以全您的顏面?”
“這……”
她再次看向李念兒,語氣變得意味深長,“恐怕于李縣尊的官聲、于李女公子您的清譽,都大有妨礙吧?”
“民婦的膝蓋雖賤。”
她最后微微加重了語氣:“卻也不敢折了朝廷的顏面,更不敢為李府惹來這等‘恃功驕橫、羞辱義民’的非議。”
“這個頭,民婦若是磕了,才是真正陷李女公子于不義之地。”
“故此,民婦斗膽,”她微微福了一禮,“請您收回成命,民婦愿以他法賠罪。”
門外的百姓紛紛議論。
那些衙役們也臉色帶著懼怕。
陳總管與楊娘子都心中敬佩,陸東家真是好聰慧!
李念兒氣得臉都要扭曲。
不能將她抓進大牢打死,也不能逼她當眾下跪!即便強行讓繡樓充公,此刻也遠遠不足以平息她心中的滔天恨意!
她指著陸昭若,聲音因惱怒而顫抖:“你!你口口聲聲說一切由你承擔!如今又不能抓你下獄,又不能罰你下跪!你這‘承擔’二字,分明就是狡詐,耍弄于我!你到底是何意?”
面對李念兒的狂怒,陸昭若反而從容一笑,語氣平和,甚至帶著一絲謙恭:“民婦不敢。”
“如何處置,方能平息您的怒火,彰顯官法威嚴……”
她輕輕頷首,“自然全憑李女公子示下,民婦……悉聽尊便。”
李念兒當即氣得心口絞痛!
隨著彭班頭在耳邊說了幾句,她才冷笑一聲,聲音揚高:“好!陸昭若,你巧舌如簧,本小姐便與你‘依法’辦事!”
“你縱奴行兇、沖撞公差、涉嫌僭越,證據確鑿!即日起,繡樓予以查封,停業待審!”
她一揮手,衙役立刻將早已備好的封條“啪”一聲貼在大門上。
“這些涉事的刁奴……”
她目光掃過萬婉寧和石磨子,“必須帶回衙門,重重治罪!”
“此外,”她盯著陸昭若,一字一句道:“限你三日之內,繡制‘悔過自新’旌旗十面,懸于門外,讓全城都看看你陸記繡樓的‘誠意’!我會派人日夜在此‘守護’!”
圍觀人群一片嘩然。
陸昭若面色平靜,道:“民婦恕難從命,涉嫌僭越何在?總不能因李女公子的一句話,便定罪吧?至于,縱奴行兇、沖撞公差,民婦說了,民婦一人承擔,自然不能帶回衙門治罪。”
李念兒氣得抓狂。
她再也不顧體面,大叫一聲:“給我壓住她!我倒要看看,你的膝蓋有沒有你的嘴硬!我要你此刻就跪!”
衙役們面面相覷,腳下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