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若這才重新看向李念兒,目光里帶著探究:“這就奇了,李女公子既一口咬定我去過那等地方,莫非,是親眼所見?難道,昨夜,女公子在甜水巷?或者在萬娘子的院里?”
她故作一臉驚怕,小聲詢問:“那你豈不是目睹著你兄長慘死?”
李念兒頓時語塞。
她怎能說?
她如何敢說!
很快,她又想起陸昭若給萬寧娘繡的禮裙,聲音陡然拔高,質問:“你不是給萬妙娘的妹妹繡了禮裙嗎?”
“李女公子從何處得知,我為萬寧娘繡了禮裙?”
陸昭若臉上沒有任何心虛,甚至還帶著審問。
李念兒神色一慌,眼神閃爍地支吾道:“我……我自然是聽我阿兄……前日隨口提的!”
她心底卻怦怦直跳——
兩日前是她威逼利誘沈妙娘才套出的話!
她緊緊盯著陸昭若,想從對方臉上找出一絲慌亂。
那禮裙繡樓必有記錄,繡女也都知曉,看她這回如何狡辯!
誰知陸昭若竟輕輕一笑,坦然承認:“是,我確實繡了。”
李念兒心頭一喜。
是沒有法子辯解?
這下無法抵賴昨夜曾去過甜水巷了吧!
不料陸昭若接著嘆息道:“只可惜還未送出。萬娘子再也沒法親眼瞧見她妹妹穿上這身衣裳的模樣了……當初,還是她親自來繡樓選的花樣。”
李念兒臉色驟變。
沒送?
怎么可能!桂兒明明說與她約在戌時!
陸昭若卻好似全無所覺,反而溫聲相邀:“女公子若想瞧瞧那裙子,不如隨我去繡樓一觀?”
李念兒頓時語塞,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
陸昭若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轉向冬柔,聲音不大卻清晰得足以讓李念兒聽清:“說來,萬娘子真是好手段……竟能弄到‘麻人散’那樣的藥,放倒了李衙內所有隨從。”
她說話時眼風似無意掠過李念兒。
“麻人散”瞬間砸在李念兒心口!
她渾身一僵,臉上血色褪盡,猛地低下頭,先前那點氣勢頃刻消散,只剩心虛氣短。
那‘麻人散’是自己親自交給兄長的……
陸昭若盡收眼底,不再多,只淡淡道:“走。”
她正要離去,李念兒卻又強撐著攔上前:“你為何要帶走萬妙娘的妹妹?”
陸昭若目光平靜地看過去:“我與萬娘子曾有幾分交情。見她被令兄作踐至此,實在可憐。如今她想護著的妹妹孤苦無依,我收留下來,有何不可?”
她略頓一頓,反將一軍:“還是說……李女公子也想代為照拂,替兄贖罪?若如此,我便將寧娘交予你。”
說罷,她示意冬柔將人攙給李念兒。
李念兒像碰到什么臟東西似的猛地后退兩步,滿臉嫌惡:“誰要這晦氣東西!跟她姐姐一樣,都是不上臺面的貨色!”
陸昭若于是輕輕頷首:“既然如此,這‘晦氣東西’,我便帶回去了。”
她行禮告辭,在與李念兒擦肩時卻腳步微頓,輕聲似自語:“若李衙內昨夜不去甜水巷那漱玉院……或許,就不會招來這場禍事了吧。”
李念兒驟然抬頭,面色慘白如紙。
她僵在原地,望著陸昭若離去的背影,只覺一股寒氣從腳底竄起,將她徹底釘死在恐懼之中。
……
萬寧娘悠悠轉醒,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她從未見過的雅致閨房。
窗明幾凈,陳設清幽,連身上蓋的錦被觸感都柔軟光滑得讓她恍惚,這絕非她平日所能接觸的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