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側,茶樓二樓的雅間。
一道疏懶的目光漫不經心地掠過窗欞,投向街心。
孟羲斜倚在窗畔,一襲云水灰色的直裰寬松地罩在身上,幾縷未束妥的發絲垂落頸側,被他用一根深烏木簪隨意挽就的發髻更添幾分落拓不羈。
他修長的手指正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叩著紫檀窗框,發出篤篤輕響。
整個人神情倦怠得像在觀賞一場乏味的街頭雜耍。
身后的長隨低聲開口:“公子,您瞧瞧這位李小姐,在屬京時便眼高于頂,仗著其姨母的勢,竟連府上的二公子都瞧不入眼,每每見了您,那眼神便黏了上來,行事說話矯揉造作,簡直是不知所謂。”
孟羲的目光掠過李念兒那張因跋扈而扭曲的臉,那雙總是半闔著的鳳眸中掠過一絲厭棄。
長隨接著道:“如今回了這永安小縣,更是將跋扈性子發揮到了十成。縱馬鬧市,累及無辜,毫無半分官家女子的涵養與體面。出了事不思己過,反倒當街撒潑,仗勢欺人,與那市井潑婦何異?”
“若非她姨母在公子面前親自懇求,而她同行正好能遮掩您的真實行程,這等浮淺蠢戾之人,怎配與您同車共輦?平白污了您的眼。”
孟羲聽罷,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譏誚:“李家這女兒,在屬京時就蠢得可笑,如今看來,是越發不堪入目了。”
長隨點頭稱是,隨即話鋒一轉:“倒是那對兄妹,頗有些不同。”
孟羲的視線移到陸家兄妹身上。
那點慵懶漸漸褪去,眸底掠過一絲銳光。
“嘖,”
他輕輕咂舌,“倒是沒想到,這污泥濁水里,竟真能長出兩棵不彎的苗子。”
他的視線在陸伯宏寧折不屈的身影上停留片刻,說:“那兄長是塊硬料,骨頭敲碎了也聽不見一聲求饒,倒有幾分血性。”
隨后,他的目光緩緩定格在陸昭若臉上,看著她淚光泫然卻脊背挺直的模樣,語氣里帶上一絲難得的贊賞,“妹妹更有意思……淚珠子掛著,眼里卻藏刀。”
“這般心性和骨頭,困在這吉州小地方,任人搓磨,倒是真有些可惜了。”
對他而,借馬給李念兒,不過是極度無聊時的一點戲謔,想看看這蠢物能演出什么荒唐戲碼。
卻萬萬沒料到,竟意外撞見了這般景象……
一邊是跳梁小丑的丑態百出,一邊是困頓中亦不折的風骨。
他眼底那慣有的倦怠淡去了幾分,掠過一絲極淡的興味:“呵,倒是比屬京那些無休止的筵席、千篇一律的相互吹捧、還有那人人臉上掛著的虛偽面具,有意思多了。”
“還磨蹭什么?”
李衙內不耐煩,厲聲催促道:“再不鉆,我現在就將你這好妹妹鎖進大牢,讓她嘗嘗牢獄的滋味!”
陸伯宏雙目赤紅,額上青筋暴起,巨大的屈辱感幾乎將他淹沒。
他死死咬著牙,身體卻因妹妹的威脅而不得不緩緩俯下……
“兄長!不要!不能鉆!”
陸昭若淚如雨下,拼命掙扎哭喊,盈滿淚水的眼睛死死盯住李衙內,里面淬滿了刻骨的恨意。
李衙內!
今日恥辱,我陸昭若定讓你百倍償還!
就在陸伯宏的肩膀即將觸地的剎那……
“咻!”
一只茶盞從二樓疾射而下,精準擊中李衙內膝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