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后沒再敢說些什么,畢竟還盼著將來陸昭若給她養老送終呢。
至于大郎?她可舍不得讓他擔這重擔。
大郎往后是要娶妻生子的,光是養活自家妻兒就已不易,她這做娘的,怎好再拖累他。
夜飯是陸昭若跟陸伯宏一起做的。
陸昭若執意要親手張羅這頓夜飯,陸伯宏拗不過她,便只在旁邊笑著打打下手,遞遞東西,目光里滿是兄長特有的寬和與寵溺。
她將收拾干凈的老母雞整只放入寬口的陶缽中,加入幾片薄姜、一小把紅艷的枸杞,只注入清澈的井水,略撒些許鹽粒,便蓋上了蓋子……
小爐煨著火,陶缽漸漸發出咕嘟聲。
炊煙裊裊,攜著雞肉醇厚的香氣與姜絲微辛的熱霧緩緩彌漫開來……
陸昭若忙完便走出灶房,瞧見陸父如往常一樣坐在院中的石凳子上,怔怔地望向東方出神,渾濁的眼底藏著說不清的情緒。
陸昭若剛回來時,他拉著她的手喃喃說過幾句“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眼中盡是疼惜。
她偶爾會覺得,父親望的或許不只是東方,而是東方盡處的屬京。
以阿爹的才學,若去了,未必不能金榜題名。
所以,他心頭擱淺的,應該是一生未能赴考、未能施展的遺憾?
用夜飯的時候。
一家四口圍坐在食案旁。
陸伯宏率先拿起湯勺,穩穩地盛了滿滿一碗雞湯,放在陸昭若面前,溫聲道:“小妹多用些湯,好好補補身子。”
接著又為陸父奉上一碗。
直至最后,才似想起一般,為屠氏也盛了一碗。
屠氏瞧著眼前這一碗明顯晚于眾人的湯,只覺得渾身都不自在,心里那點不快活怎么也按捺不住。
她索性將面前那碗湯又推回陸伯宏手邊,扯著嘴角道:“我兒日夜操勞,合該多補一補!你如今是縣衙的巡檢,是給為娘長了臉面的!可不比有些人……”
陸昭若眼睫未抬,只靜靜喝著碗中溫熱的湯。
全當沒聽見。
陸伯宏眉頭一蹙,直接將那碗湯重重推回到屠氏面前,聲音沉了下來:“母親!好生吃飯,莫要說這些陰陽怪氣的話。”
屠氏嘴唇蠕動著,最終沒說什么。
用食的時候,屠氏盯著陸昭若夾菜的筷子,眼睛都要冒出火來。
她不但喝了一大碗雞湯,還添了兩次飯,更是把一盤紅燒肉吃了一半。
一個歸宗婦,按理說,都不能與家人同席,竟還吃得這么痛快?
屠氏氣得咬牙,心中想著,“都把夫家都告得家破人亡了,怎么還能吃得這么香?”
她想起從陸昭若前未出閣時,每頓就吃小半碗,如今這飯量,活像個餓死鬼投胎。
這是要把家底吃空啊!
屠氏心疼得直抽抽,眼前仿佛看到陸遠名那點微薄的束脩,陸伯宏存著娶媳婦的俸祿,全都被這一口口飯菜吞沒了。
“啪!”
她忍不住,摔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