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刺破窗紙時,謝清珵才從地板上起身。宿醉后的頭痛欲裂,四肢百骸都散發著酸楚。他沒有喚人,自己摸索著倒了一杯冷茶,一飲而盡。茶水沖不散胃里的灼燒感,也澆不滅心頭的燥火。
他走出臥房,晨光熹微。下人們見到他,都垂首噤聲,不敢上前。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退下。
整個國公府還籠罩在一片靜謐之中,但他一夜未眠,腦中卻無比清醒。太子的命令,家族的存亡,書錦藝的眼淚,所有畫面反復交替,最終定格在她那張從容的面孔上。
他需要一個答案。一個能讓他下定決心的答案。
謝清珵沒有換衣服,身上還帶著酒氣和演武場的塵土,徑直走向書錦藝的院落。
院門虛掩著。他推門而入,看到書錦藝正站在一叢盛開的秋菊前,手里拿著一把小巧的銀剪,正在修剪花枝。她穿著一身素雅的衣裙,晨光落在她的側臉上,勾勒出柔和的輪廓。她聽見腳步聲,回過頭來。
看到是他,她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隨即恢復了平靜。
“世子。”她放下銀剪,向他行禮。
“這么早。”謝清珵開口,嗓子因為一夜的干渴而沙啞。
“睡不著,便起來走走。”書錦藝回答得滴水不漏,“世子也是?”
謝清珵沒有回答她的話。他走到她面前,看著那些被修剪下來的殘枝敗葉。
“花開得太盛,是需要修剪。”他拿起一截斷枝,“否則,會耗盡根莖的養分。”
書錦藝垂下眼簾。“世子說的是。”
“我昨夜見了太子殿下。”謝清珵突然轉換了話題。
書錦藝的身體有片刻的僵硬,但很快就放松下來。她沒有追問,只是安靜地等待著他的下文。
她的反應讓謝清呈覺得煩悶。這種永遠的波瀾不驚,這種永遠的妥帖周到,讓他分不清真假。
“殿下說,孟家最近不安分。”
“孟家?”書錦藝抬起頭,“孟玉的事,不是已經了結了嗎?”
“了結?”謝清珵發出一聲短促的笑,“在京城,有什么事是真的能了結的?不過是暫時的平息罷了。”
他向前一步,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殿下懷疑,孟家在借題發揮,意圖攪動朝局。”
書錦藝的呼吸停滯了一瞬。“這與妾身,與謝家,有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