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馬嵬生又把頭轉過來了,從一邊摞成一摞子的碗里面拿了一個干凈的小碗,拿衣袖墊著自己的手,把已經被火燎成黑色的壺提下來,小心的給陳三倒了一碗水。
“那就當成老田沒走,乖乖的在家里坐著等著咱們去找他帶他走,但是這小子他剛才也說了,他趕路的時候親耳聽到了有一大群人要去焦家崗鬧事,咱們只有這幾個人,班車上又帶著糧食,你說要是換了你,你繼續去搶明知道什么都沒有的縣衙,還是搶咱們這幾個人保護著的這么多的糧食啊?糧食被人搶了之后咱們不受傷就算好的了,還怎么上京城啊?啃樹根吃樹皮啊?”
陳三正小口小口的喝油炒面,看見他又無聲遞過來的水碗趕緊跟他道謝,低下頭把眼中的酸澀掩飾過去。
他正平復著心情,又突然間聽到一個女聲:“可是這樣的走,也不知多早晚能到京城,現在又發了大災,又不知皇太后的壽延還辦不辦了,要是再把咱們遣回去,縱使糧食什么都夠,那也真要走死人了。”
陳三抬頭,邊看見一個把發髻盤的一絲不茍的,穿著寬松的婦人湊過來坐下,那馬嵬生看了一眼,隨意叫了一聲顏姐。
沈福山幽幽嘆氣,半晌道:“說的確實是這樣的理兒,咱們是不應該因為老田把所有人都撂下,但是,咱們也不能就這么把他自己撂在這兒啊?咱們好說歹說也有這許多人,不說別的,若是日后白日里碰見了自然是好,可若是夜里碰見了,咱們幾個誰能對得起他呀?”
沈福山說完這些話,這群圍著篝火熱熱鬧鬧的坐著的人又沉默了下來。
陳三沒有吃飽,但是肚子里好歹算是有了一個底兒,手腳暖起來,身子也不在僵硬著,腦子緩緩的運轉起來。
他舒服的嘆一口氣,聽見干草在風中擺動的聲音,又依稀聽見了蟲鳴的聲音,他一時之間有些驚愕,按理說,這世上所有的東西應該都叫人吃完了,僅剩下的也早已經被饑腸轆轆的人們給嚇得知道藏身禁聲,任氣候再舒服也不會發出一點聲音來,可是這時候,在昏黃的火光搖曳著投下來的影子下,不知道隱蔽在哪里的蟲子閑適的開口了。
陳三心中難以察覺的一暖,斯斯文文的把碗放下,想了想道:“咱們不如只叫兩個人偷偷摸摸的去,不論在不在,看一眼總沒有妨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