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是震驚到極點,果然是會說不出話的。
現在的賀三水,就是這種狀態。
——誰能想到?!
偷了海潮教的圣船,光明正大沖出港口,還被一群教徒頂禮膜拜送行。
好刺激。
反正——天塌下來有段哥、尼羅,還有那個兇得要命的女人頂著。
他這條咸魚,就老老實實干舵手本職。
賀三水長吸一口氣,眼睛落在懸空的活體航海圖上。
別人看它像一幅流動的鬼畫符,他看得門兒清——
這就是吃書吃出來的本事。
當年,他一頭扎進航海書和模擬圖里,日夜琢磨,硬是混進城統當上了西港登記員。
卒船?他聽過。
海的分層理論?也略懂。
但他更清楚——
界海入口,從不固定。
每艘卒船都有自己的入口位置,像漂在深海里的活門。
一旦錯過,就只能等下一次潮汐輪回。
所以——必須一次找準。
這是他在這條船上的唯一價值。
他雙手按上骨舵,肩膀微沉,整個人像與船融成一體。
舷窗外,402區與404區隔海相望,海勢宛如一只魚鉤正朝張開的巨口探去。
“向東——”
他扳動舵柄,船首隨之微調。
章魚燒號切入航線,浪花在船首兩側炸開,向霧中劈出一道雪白的弧線。
404區——
天色像被一只巨掌反扣下來,烏云層層疊壓。
在更遠的上游,九竜藏江的水壩隔著山嶺咆哮,那轟鳴像萬鈞巨獸在喘息,一聲比一聲沉重。
地底深處,幾十年前埋下的“地脈滲灌系統”在暗潮中翻身,像在等一個下令就能吞城的時刻。
風,從江道灌來,帶著濕腥與鹽味。
先是卷過空曠的西港大道,推翻路邊的漁筐與竹簍;
再貼著棚屋低飛,掀動那些破布篷與生銹的鐵皮瓦——
最后,撞進了漁人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