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仇?”瞎子嗤笑,“從那以后,誰還敢提‘嘯山’兩個字?”
“四大派剩下的人連家底都不要,收拾了細軟,跑得比兔子還快。八大綹子更是直接散了伙,有人改姓埋名,有人躲進了深山老林,這輩子都沒再出來過。”
瞎子頓了頓,忽然嘆了口氣,那口氣里帶著說不清的復雜,“其實啊,那些人死了也不冤。他們以為寒骨客棧里藏著寶藏,卻不知道,那客棧根本不是給活人開的。李守山帶他們上去,本就是想讓他們替嘯山的弟兄們,再擋一擋天佛窟里的東西。”
“只是沒想到……”瞎子的聲音低了下去,“那些人連客棧的門都沒摸到,就先亂了陣腳,自相殘殺起來。最后活著的幾個,也被客棧里的東西拖了進去,連骨頭渣都沒剩下。”
我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那李守山呢?他后來一直都沒走,就是為了守著嘯山?”
瞎子抬起頭,渾濁的眼珠望向窗外,像是能穿透層層疊疊的歲月,看到當年那個孤獨的身影。
“火滅了之后,他就上了嘯山,幾年都再也沒下來過。有人說,他守在寒骨客棧里,成了新的看門人。也有人說,他跳進了天佛窟,跟里面的妖魔同歸于盡了。”
瞎子的聲音輕輕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蒼涼:“也有人說,他是回去陪弟兄們了。嘯山的千余條好漢,總得有人給他們燒柱香,添件衣。那座山,就是他的家,也是他的墳。”
“李守山在天佛軍回歸的時候慫了,這次他可沒慫。”
“后來,他一直死守這嘯山,也算是在給自己贖罪吧?”
窗外的風更緊了,吹得油燈忽明忽暗,瞎子轉動著酒杯道:“但是,江湖上的仇恨往往就是這樣。可以延續十幾年,甚至幾十,上百年。”
“這不才過去了十五年嗎?”
“當年,四大派,八綹子的后人又都回來了。”
“李守山也老了。也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守住嘯山?”
我沉聲道:“你是說,平山好的大當家李賢,血轎子里的鬼魅娘子都是當年十二門派的后人?”
瞎子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把空杯往桌上一扣,發出“嗒”一聲輕響,像給誰蓋了棺。
“李賢?”瞎子嗓子發干,“原來叫李顯,是當年平山好大掌柜的小兒子,那年他才十四,被他爹推到馬上逃出去,一路哭著下山。如今他改個‘賢’字,就以為沒人記得他爹跪在落-馬坡求饒的丑態。”
“鬼魅娘子更妙,”瞎子咧開嘴呵呵笑道:“她是血轎子上一任主人撿回來的遺女,襁褓里塞著半塊飛鷹堡的令牌。血轎主人拿人血把她喂大,就為了讓她記住――嘯山欠她一聲娘。”
我沉聲說道:“這么說,他們上山不是為寶藏,是為報仇?”
“報仇?不,他們要的不止是李守山的命,還要把嘯山匪的魂拖出來鞭尸。”
“他們知道李守山不怕死,只有挖了嘯山匪的骨頭,才能讓他生不如死。”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