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見轎子里坐著一個穿著大紅衣服的女人,把潔白如玉的雙手交疊著放在膝前,卻怎么也看不見她的面孔。
轎里的女人終于開口,聲音卻像從河底浮上來,聽上去就像是水鬼貼在河底跟人說話:“刀子姑娘,嘯山的事情跟你似乎沒有什么關系吧?你為什么一定要飧齷胨兀俊
刀子笑了笑,笑意比河上的冰面還要薄上幾分:“我殺的不是人,是債。”
“你欠我一條命,欠我一座客棧,欠我一場來世。”
紅衣女人輕嘆:“一場幻境而已,何必當真呢?”
“可我當真了呀!”刀子笑道:“你只要讓我殺三刀,我們就扯平了,你看怎么樣?”
紅衣女人笑道:“我這個人,就是喜歡欠了人家的東西不還,既然都已經欠了,那就再欠一次吧!”
“有時候,債拖到人死,也就沒有債了。”
紅衣女人忽然一抬手,轎子隨之涌出了一片血紅色的霧氣,血氣落地,化作八個披著紅紗、戴著鳳冠,像是臺上戲子一樣的稻草人。
八個草人的手腳關節,同時發出了“咯吱”一聲之后,竟然全都活了過來。一起踩著水面飄向刀子。
他們每一步落下,冰河里就浮起一張慘白人臉,朝刀子咧嘴笑。
這八只草人就像是把死在河里的冤魂全都引了出來,同時飄向了刀子。
刀子的刀仍在鞘里,可她的人已化作一道白線,逆流而上。
我眼看著,如同刀光逆水般的白影,從稻草人的身上穿行而過。
那八個稻草人便像是定格一樣,站在了水里。
下一秒間,草人披著的紅紗被風撕成碎片,露出里頭真容。
他們竟是剛才那六個轎夫的臉,只是每個人的眉心都留著一道血線。
他們的腦袋早被一刀劈成兩半,只還沒完全裂開而已。
我明白了,那個紅衣女人,善于使用傀儡之術。只是他的傀儡,沒完全極致巔峰之境。
有時候,還需要活人和幻術的配合,才能達到想要的效果。
如果換成常人,現在可能早就已經飲恨在幻想之下了。
沒想到,刀子一出手便破了傀儡。
可是,等到刀子的腳尖點回冰面時,血轎已漂出十丈。
轎簾掀起一角,一只涂著蔻丹的手伸出來,對她遙遙一彈。
兩人之間的空氣,就像被這一指擊碎,瞬時間炸開了一片銀波。
與此同時,一道無形無相,無聲無息的刀氣,也在轎中炸開。
刀子胸口頓時凹進一個指印,整個人倒滑三尺,靴底在冰上犁出兩道深溝。
轎子里也驀然間爆出了一片血霧,同時也傳來一聲吃痛的悶哼。
刀子低頭咳出一口血,血里夾著冰碴子,卻笑得越發開心:“原來你也會疼。”
紅衣女人不再答話,轎子四周忽然升起八幅紅綢,綢上繡滿“遁”字。
遁光一起,轎子、轎夫、河水、冰面,連同附近積雪,像被一只巨手揉皺的紙,“唰”地縮成一點朱紅,消失在天幕。
刀子再次出刀,已經晚了一步。
凜冽的刀光,刀光劈開的只是一條空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