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話音落下,整個大堂死一般寂靜。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無形的耳光,狠狠抽在周倉名和張遠志的臉上。
周倉名劇烈地喘息著,那張因激動而漲紅的臉,此刻血色盡褪,只剩下一種被剝光了偽裝的灰敗。
他身后的兩個兒子更是勃然大怒,其中一人指著我的鼻子就要破口大罵。
“夠了!”
輪椅上的張三爺,那干澀嘶啞的聲音第一次透出了幾分嚴厲。
他制止了周家兄弟的沖動,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死死鎖定我,渾濁的眼球里翻涌著忌憚與陰冷。
他緩緩點頭,接過了話茬。
“盛先生說得沒錯,冤有頭,債有主。”
“周家的仇,的確是蘇家欠下的。”
“我師父當年受周家一飯之恩,為周家尋龍點穴,報的是善緣。可蘇家強占風水寶地,害得周家家破人亡,這便是結下了惡果。”
“我找到周兄時,他已是風中殘燭,周家氣運更是被蘇家竊取殆盡,甚至連周家老爺子的尸骨都被鎮于陰煞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此等血海深仇,若視而不見,我張遠志枉為玄門中人!”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替天行道的決絕。
“于是,我便設下此局,以蘇家祖墳為陣眼,布下‘偷天換日’大陣。”
“我找到蘇家當時的家主,也就是蘇小姐的爺爺,向他借一件東西。”
“蘇家老爺子為人豪爽,一口應允,還說但凡有需,蘇家無有不應。”
“就是這句話,成了借運的引子,成了打開蘇家氣運寶庫的鑰匙!”
“氣運借來,周兄時來運轉,我卻也遭了天譴,廢了這雙腿,終生與輪椅為伴。”
他拍了拍自己毫無知覺的雙腿,臉上沒有半分悔意,反而有一種大義凜然的悲壯。
“這是我的報應,我認。”
“但我不悔!我幫周兄拿回了本該屬于他的一切!”
“為了不引人注目,我才讓周兄廣積善緣,用‘周公’之名掩蓋氣運的異常。這些年,他幫助過的人,數以萬計,皆是真心實意。”
“盛先生,這,就是全部的真相。”
“我們請您來,便是想將這樁陳年舊案和盤托出,冤有頭,債有主,此事……”
“說完了?”
我輕輕開口,打斷了他那番慷慨陳詞。
張三爺的話頭一滯,表情僵在臉上。
我端起面前那杯早已涼透的茶,甚至懶得再看他一眼,目光落在了那個中山裝青年胡四兒的身上,又緩緩移到了他身邊的蘇玉杰臉上。
蘇玉杰的身體在不住地顫抖,淚水早已模糊了她的雙眼。
她望著我,眼神里充滿了哀求與最后的希冀。
“盛先生……我們家……我們蘇家真的……”
我沒有回答她,只是將目光重新投向了張三爺。
“故事很精彩,很感人。”
我放下茶杯,發出一聲輕響。
砰。
那聲音,讓在場所有人的心臟都跟著狠狠一跳。
“一個為報師恩,一個為雪家仇,聽上去,的確是無可厚非。”
我的語氣很平淡,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
“可我還是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一下張三爺。”
張三爺的眼皮跳了跳,沉聲道:“盛先生請講。”
“第一個問題。”
我的聲音陡然轉冷。
“你說你借的是蘇家的運,為何要讓你徒弟胡四兒去接近蘇玉杰,騙她的感情,毀她的人生,將她變成一個人人避之不及的‘活煞’?”
“蘇玉杰,何其無辜?”
張三爺干枯的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辯解道:“蘇家血脈,是最好的氣運媒介!要從蘇家這座大金庫里搬運氣運,就必須有一個內應!蘇小姐,是最好的選擇!她是蘇家嫡系,氣運最是純粹!”
“好一個‘最好的選擇’。”
我點了點頭,似乎是接受了這個說法。
“那么,第二個問題。”
我的目光如刀,直刺他的雙眼。
“既然你們的目標是蘇家,仇人是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