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匠的實力,深不可測。
我這句話,既是說給吳胖子他們聽,也是說給朱老七聽。
幾人雖然萬般不愿,但終究還是帶著滿心的驚懼與不安,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這片空地。
風吹過山崗,只剩下我和朱老七,以及一座新墳。
朱老七再次掏出煙紙和煙葉,手指有些顫抖地卷了一根,遞給我。
“抽嗎?”
我搖了搖頭:“不抽。”
他苦澀地收回手,用一個防風打火機點燃了煙,火光映著他那張被歲月侵蝕得如同樹皮的臉。
他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剛才那激動的情緒,隨著濃白的煙霧一同被吐出,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魂,只剩下一具空殼。
“我可以坐嗎?”我問。
“隨便。”
我沒有絲毫猶豫,挨著他母親的墳,就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體內那股與常人截然不同的氣機波動,沉重,壓抑,又帶著一股毀天滅地的瘋狂。
煙霧繚繞中,他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周揚找你,給了你多少錢?”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問這個。
但我還是如實回答:“沒說錢的事。”
“呵呵。”
朱老七的喉嚨里發出一聲冷笑,充滿了諷刺。
他沉默了許久,仿佛在整理一段被血淚浸透的記憶。
“我們朱家,世代單傳,一生一子。”
“生子滿十二歲,上一輩必死。”
“我十二歲那年,我爹就死了。是我媽,一個人,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
“我爹也是個鬼匠。在他那個年代,人窮。他給人做活,從不收錢。富裕人家,他就要點米;貧困人家,他就要幾尺布。他死了,一個銅板都沒給我跟媽留下。”
“小時候,我媽天不亮就出門,天黑了才回來。下地,打零工,什么苦活累活都干。我記得,她經常吃了上頓沒下存,但從來沒讓我餓過一頓。”
“我眼睜睜看著她,從一個水靈靈的女人,變成一個被風霜刻滿皺紋的老太太。”
“我發誓,等我長大了,一定要賺很多很多的錢,讓我媽過上好日子。”
“可她知道我的想法后,生了我足足一個月的氣。她告訴我,我是鬼匠的兒子,我必須做鬼匠。繼承我爹的衣缽,才是對她最大的報答。”
“從那以后,我便一頭扎進了我爹留下的那些手藝里。或許是命吧,我很快就成了鬼匠,也知道了許多這世上常人無法理解的東西。錢財對我來說,也真的就只是填飽肚子的東西了。”
“我什么都不在乎,只要我媽能健健康康地活著。”
他的聲音開始顫抖。
“可是,幾個月前,我媽病了。”
“我需要錢,送她去醫院。”
“我去找了他們,我只想拿回我自己的工錢,去救我的母親。”
“她給了我所有,給了我這條命。如果她不能安享晚年,就這么走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原本,我只要有錢,只要能把我媽送到醫院,走完這個陽間的流程,我就有辦法救她!我能用我的法子救她!我媽她……她陽壽未盡啊!”
“可是,他們沒給我這個機會!”
“他們用行動告訴我,人命在他們眼里,連個屁都不是!”
“看著他們那一張張冷漠的臉,我恨!我恨那些虛偽的畜生!我更恨我自己的無能!”
“就在我媽斷氣的那天晚上,我決定了。”
“我要報復他們。”
“我要讓他們,所有人都付出代價!”
說到這里,朱老七的目光再次變得無比堅定,那是一種混雜著無盡悲痛和滔天恨意的決絕。
“當天晚上,我就去了影視城。”
“我在那兒,埋下了‘八鬼抬棺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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