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仕貴,你今天不講清楚我跟你沒完!”
并不算寬敞的屋子里,王芳坐在床頭抹著眼淚,老沈則是一邊摸著他那光腦袋,一邊唉聲嘆氣。
“我二十歲就嫁給你,這些年任勞任怨,你卻借著出差要去上海照顧別人的老婆,沈仕貴,你說!是不是因為我沒給你生個兒子所以才這樣!”
老婆在那哭哭啼啼地上綱上線,老沈的腦袋里卻沒來由地浮現出一片皚皚白雪的南極畫面。
那想象里有憨態可掬的企鵝成群結隊,巍峨的冰山連綿萬里,考察隊的隊員們吶喊著沖鋒,而領頭的舉著五星紅旗的人正是趙陽。
“兄弟啊,再讓選一次,我肯定愿意陪你去南極。”
這場家庭矛盾甚至驚動了社里的領導,在了解完情況后還是穆老親自出馬解釋,這才打消了王芳的猜測與焦慮。
但理解歸理解,愿不愿意則是另一回事。
總之第二天老沈去火車站的時候,王芳憋著氣硬是躲在房間里不肯出來相送,倒是平日里頑皮的小女兒乖巧,站在二樓沖著爸爸不斷揮手,嘴里喊著再見。
從北京到上海,乘坐元旦剛開行的161/162次列車需要26個小時,硬座票價23元8角。
這是連接著中國兩座超一線城市的專列,每天都載著來自五湖四海的旅客往返于一千四百多公里的鐵軌上。
以老沈的出差待遇其實可以買軟座,但他這些年外出采訪已經習慣了幫社里省錢,畢竟六十塊錢的車票差價足夠給大院里的娃娃們多加幾頓牛奶了。
背著包在擁擠的車廂里艱難地找到自己的座,老沈卻發現已經有位白發蒼蒼老人占了位置。
“大爺,您是不是坐錯位置了,靠窗那座應該是我的。”
像這種綠皮火車,有人找不到位置就近落座是常有的事情,老沈也不著急,拿出車票又核對了好幾遍才湊到老大爺的耳邊說道。
老大爺肉眼可見的局促起來,黢黑臉上的那些溝壑皺得更緊了,他從胸口內插袋里掏了又掏,急到滿頭大汗才總算是找出一張車票。
“我不識字,這是剛才那個年輕后生幫找的位,你要不再看看我這票?”
那張捏在手里的票皺巴巴的,一看就是已經被折起、打開又折起了很多次。
老沈接過一看,發現上面的座位號就在自己隔桌對面,心里不禁松了口氣。
他本來已經做好了把座位讓給老大爺的準備,但所幸剛才幫忙找座位的年輕人并沒有太不靠譜。
有了這么一個小插曲,加之路途漫漫,兩人自然就攀談了起來。
“這馬上就要元旦了,您老人家一個人坐車去上海是要探親嗎?”
老沈撕開一袋花生米推到桌子中間,大爺原本還不好意思吃,在幾次勸說下才勉強拿了幾粒。
“是我兒子的部隊要接我去過年,他是海軍,前年才入的伍,領導看重他,經常去國外出任務。”
一提起自己的孩子,老大爺臉上的笑容就好像要溢出來一樣。
對于他這種在山村種了一輩子地的農民來說,家里能出個當兵的已經足夠光榮,若還是海軍,那真能在十里八鄉都把腰桿挺得直直的。
“對了,你知不知道一個地方叫什么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