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張瀾就帶著手底下十幾號營兵開始在各縣民夫的駐地里翻箱倒柜。
他親自去失火的現場看了一圈,得出一個結論,糧食真有可能是被人偷走了,而不是被燒毀。
但讓張瀾失望的是一無所獲,搜了半天啥也沒發現,最后,他來到了顧思年所部的伙房里。
顧思年老實巴交的站在一旁,疑惑道:
“不知大人大駕光臨,有何訓示?”
“沒什么大事。”
張瀾那一雙幾乎快被肥肉蓋住的眼眸緩緩在伙房內掃視著:
“特地來看看兄弟們伙食怎么樣。”
顧思年指了指墻角的幾口袋糧食:
“多謝大人掛懷,兄弟們吃的都在這。”
張瀾扯開糧袋,抄出一把糧食,全是稻谷與砂石互相混雜。搓著還咯手。
這糧食張瀾太眼熟了,就是他下令混起來的。
顧思年可憐兮兮的說道:
“唉,大人體恤下情,給了咱兄弟這么多糧,可不知道為什么,糧袋里混了這么些砂礫。
要我說,肯定是各縣納糧的時候動了手腳,那些雜碎,整天不干人事!咱們兄弟在前線賣命吃苦,他們卻偷奸耍滑!”
顧思年罵得不亦樂乎,張瀾的表情有些僵硬,只好岔開話題道:
“你們所有的糧食都在這里了?”
“是。”
顧思年點頭哈腰:“就剩這些了,兄弟們平日里都是省著吃的。”
張瀾的眼神往斜刺里一瞅:
“那里面是什么?”
伙房的側面還有一件屋子,房門緊閉,半點縫隙都沒露,明顯很可疑。
站在一旁的曾凌川趕忙笑著打起哈哈:
“大人,這是雜物間,啥都沒有。”
“打開看看。”
“要不就算了吧大人,放雜物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回頭弄您一身灰,小的們過意不去。”
曾凌川與武翔兩個老油條滿臉賠笑的站在房門口,就是不肯開門。
不這樣倒還好,你這么一攔,張瀾心里的懷疑就更甚了,冷著臉道:
“讓開,本頭今天非要看看!”
“百戶大人,真沒什么好看的。”
曾凌川還是不肯挪動:“咱們去側屋,給大人泡杯茶,暖暖身子。”
“不行!打開!”
張瀾有一種強烈的感覺,自己丟的那些糧食指不定就藏在這里面,當即瞪著顧思年道:
“怎么,顧典史,本頭說的話都不聽了?
好大的膽子!”
顧思年哪能怠慢啊,趕緊瞪著眼睛喝道:
“大人讓你們打開就打開,哪那么多話?
回頭以為咱們在做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趕緊開門!”
“真的要開嗎?”
“開!”
在顧思年的呵斥下,曾凌川扭扭捏捏的打開了鎖,虛掩著門:
“要不大人自己進去吧~”
“哼!”
張瀾冷喝一聲,二話不說就推門而入。
他已經盤算好了,但凡里面藏著糧食,立馬就把顧思年大卸八塊。
“嘔~”
“噗~”
“這他媽是什么味道啊!草了!”
可房門一開,一股酸臭、腐朽、惡心的味道就撲面而來,熏得張瀾以及幾名營兵干嘔連連,差點暈厥。
“嘔~”
這間小屋子里沒有所謂的糧袋,只有堆了半屋子的爛菜葉、硬樹皮,甚至還有啃了一半扔在這的窩頭。
可能是存放在這里太久了,肉眼可見的變質了,看得張瀾渾身惡心。
“關門,趕緊關門!”
張瀾連連后退,氣得破口大罵:
“要死啊你們,在伙房堆這些東西做什么?”
曾凌川低著頭,委屈巴巴的回答道:
“大人,兄弟們是餓怕了,擔心以后沒得吃,就把挖出來的爛菜葉、省下來的窩頭存放在這里,等哪天沒東西吃了,就吃這些。”
“什么,這些東西竟然是用來吃的?”
張瀾滿臉震驚:
“這,這能吃嗎?”
別說吃了,光聞一下都差點要了這位百戶大人的命。
武翔回道:
“大人身子骨金貴,吃不了這些,但咱們都是窮苦人,活命要緊,餓急了啥都吃。
唉,苦啊~”
武翔與曾凌川兩人一唱一和,說著說著竟然眼眶開始泛紅了都。
顧思年苦笑道:
“讓大人見笑了,兄弟們過慣了苦日子,唉~
不過大人放心,咱們這些人就算是餓死,也一不靠偷二不靠搶,就連這些野菜都是兄弟們自己去挖的,絕不給大人添麻煩!”
“對,咱們不會給大人添亂!”
這些人的表情竟然讓張瀾內心深處升起了愧疚與同情,硬著頭皮說道:
“咳咳,你們不容易啊。
這樣吧,明天,明天我派人給你們多送,多送一袋子糧。”
兩百多號人,一袋子糧發下來每個人也就分一小捧,但就這,已經是張瀾這么久以來最大方的一次了。
“謝大人!”
顧典史立馬裝出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
“你們都愣著干什么,趕緊謝過大人啊!”
“謝百戶大人!”
“百戶大人真是天底下第一號大善人!”
眾人連連道謝,整得張瀾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行了,本頭先走了。”
張瀾拍拍屁股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