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道符,才能證明青衣符使乃是受攝下游於世。
北極驅邪,都天法主。
代表了他奉的是法官號令,執行的是北極驅邪院的公干。
否則,黑律之下,沒有天箓在身,以他尷尬的身份,活不過十日。
若依上清律,鬼神之類,非攝受於人世,不得與生靈混處。
違者杖一百,五日加一等,罪止徒二年。
而依黑律,即便是最輕的處罰,也是一日千杖。
十日處斬,百日滅形!
陳年聞點了點頭,他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青衣符使的相貌。
隨即,他腳下一點,江安城上空種種異象如風消散。
那環繞著整個江安城的蜃龍,也隨之一斂重新化作了一頭白驢。
白驢踏空,緩緩穿過廣場走到社伯廟門前,對著那刺史打了個響鼻。
看著莫名出現的白驢,那刺史渾身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一方刺史,代表的是朝廷臉面和勢力的延伸。
雖然民愿加身,極難修行,但對這些鬼神術士之事,他知道的并不少。
廟中出現如此變故,背后代表的含義,他再清楚不過了。
此時此刻,莫名其妙的出現了這么一頭白驢。
若是與那背后之人沒有關系,打死他都不信。
刺史看著眼前的白驢,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那白驢似乎看懂了他的意思,微微側了側身,露出背上所馱之物。
看到那東西,刺史不由自主的張大了嘴巴,頜下胡須微微顫抖。
他沒想到,會有人這么大膽。
在這江安城中挑釁王家,滅了城中鬼神也就算了。
竟然還當眾給他送來了一尊新的神像!
那幕后之人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了。
這是想借他的手,將這神像,捧上社伯之位。
看著那頂冠緋衣,皂緣朱履,青衣帶劍的神像,刺史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這簡直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到底是什么人?!”
刺史顫抖著手,用衣袖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心中思緒快速翻轉。
作為朝廷派駐到山門世家勢力范圍內的刺史,他絕對算得上是一等一的聰明人。
他對大魏朝局勢看的非常清楚,以目前朝廷的處境,能夠維持表面的穩定已是勉強。
絕對不會、也沒有余力,率先出手挑釁這些山門世家。
唯一的可能就是...
“莫非是有人忍不住了?想要攪動天下動亂?”
想到這里,刺史面色頓時變得蒼白無比,那頜下胡須顫抖的愈發厲害了。
這天下這么大,怎么就偏偏選中了江安城呢?
他對自已的定位非常清楚。
名義上,他是江安道刺史,乃是一方封疆大吏。
但實際上,他不過是夾在朝廷和山門世家之間,一顆最微不足道的棋子。
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就死的越快。
他代表的是朝廷,這里是王家的地盤。
那幕后之人,要的不是他這個人,而是他朝廷刺史這個身份。
一旦他做出了決定,將這神像捧上社伯之位。
就代表著,朝廷認可了這位不知來歷的社伯。
若真是如他所想的那樣,三方博弈,無論作何選擇,他到最后都是一個死。
若是按那背后之人的意思做了,無論是朝廷想要平息王家的誤會也好。
還是王家想要討回顏面也罷,倒霉的第一個就是他。
可若是不做...
這城中社伯都被悄無聲息的消失,要整他一個活人,簡直輕而易舉。
別說日后,他恐怕連今日都活不過去!
眼看那白驢不耐煩的踢著地面,就在刺史不知該如何是好之時。
在他身旁,多年的好友加幕僚同樣是抹著冷汗,低聲提醒道:
“大人,大年三十,白龍獻瑞。”
“今日不做,咱們只怕連廟門都出不出去。”
那刺史聞,看了一眼混亂的廣場,以及那些望來的目光,頓時反應了過來。
對方挑著大年三十,官府正祭這么一個時機,以雷霆之勢,滅了這城中鬼神,明顯是謀劃已久。
而且到現在王家的人都沒有出現,明顯是被什么事情纏住了。
今日若是不能讓對方如愿,自已這條小命,怕真要落在這社伯廟中了。
想到這里,他猛然一咬牙,先過了眼前這一關再說。
能夠給王家帶來這么大的麻煩,絕非是一般的勢力。
王家事后不一定有空顧及自已這個小角色。
心中下了決定之后,他低下頭快速在好友面前耳語了幾句。
幕僚聞,微微點頭,快速離去。
只余社伯一人,神色激動的看著白驢身上的神像。
片刻之后,廣場角落之中,猛然傳來幾聲驚呼:
“社伯登天,白龍獻瑞!”
“這背上,莫非是新社伯?!!”
這呼聲剛起之時,還只是寥寥數人。
可隨著人群之中不斷傳來的呼聲,很快就變成了整齊劃一的口號:
“白龍獻瑞,社伯繼位!”
“白龍獻瑞,社伯繼位!”
“...”
聽著那山呼海嘯一般的聲音,刺史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這時候,是驢還是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把這些愚民的情緒調動起來。
群情澎湃,民心所向,到時候無論是誰追究下來。
將這神像送上神壇的,都是這江安城的百姓,而不是他個人。
只有如此,他一家老小,才有活命之機。
刺史看著廣場之上激動的人群,雙手微微下壓,將那聲聲呼喊緩緩壓下。
直到廣場無聲,刺史才清了清嗓子,高聲道:
“慶瑞九年,臘月三十,江安社伯于年終大祭登天而去。”
“時有白龍獻瑞,負新任社伯繼位。”
“江安百姓...”
一篇算不上華麗,但極為工整的祭文,緩緩從刺史口中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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