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母親要是躺在這里,三天不換褥子,后背爛得發紫,你夜里睡得著覺?
不干活不給飯吃?他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們圈養的牲口!”
他憤怒地指向菜地里那幾個佝僂的身影,又指向散發著霉味的陰暗房間,“看看他們!七八十歲的年紀,皮包骨頭,累得鋤頭都拿不穩,只為換一口餿飯!
這就是你們口口聲聲的‘按時供應’?淋巴肉,陳年爛米,這就是你們克扣救命錢后,喂給無依無靠老人們的豬食?
從現在開始,鎮民政辦全面接管敬老院!立即停止強迫勞動!對所有老人組織一次全面體檢……”
江恨離話音未落,秦家林的電話又打來了。
“江鎮長,做事何必這么絕?”秦家林聲音冰冷,早先的虛偽蕩然無存,“劉亞云一個婦道人家,經不起嚇!
敬老院條件艱苦是事實,但扣上‘詐騙’‘虐待’的帽子,怕是會寒了基層同志的心啊!”
背景里麻將聲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茶杯重重頓在桌面的悶響。
江恨離語氣強硬:“寒心?秦書記看著老人后背爛成紫瘡、吃著淋巴肉的時候,怎么不想想他們的心寒不寒?”
“江恨離!”秦家林撕破最后的偽裝,“你還只是個代鎮長!
竹林鎮的水深得很,有些事睜只眼閉只眼,對大家都好!
還有兩個月就要換屆,穩定壓倒一切,這個道理需要我教你嗎?”
見江恨離沉默,秦家林以為震懾奏效,壓低聲音拋出殺手锏:“實話告訴你,縣政協秦曉東主席是我堂兄。
他老人家最見不得年輕干部莽撞行事,毀了自己前程……”
江恨離心中冷笑,我要是說自己是顧書離省長的兒子,顧長河的孫子,會不會嚇死你?
他最恨的就是扯虎皮拉大旗,狗仗人勢!
江恨離不緊不慢地說:“秦書記,你說的穩定,是讓這些老人繼續在爛被褥里生褥瘡,繼續沒日沒夜干活,還是繼續讓劉亞云把騙取的資金塞進自己腰包?
秦主席想必更清楚‘民生’二字怎么寫。但我看到的,是有人把‘特困供養’變成了‘特供貪腐’!”
“江恨離!你別給臉不要臉!”秦家林的怒吼幾乎要沖破聽筒,“真當我秦家林是好惹的?
一個代鎮長,剛到竹林鎮幾天,就攪得雞犬不寧!就敢掀翻桌子!
和田書記斗,又和我斗,你真當竹林鎮是你家開的?
告訴你,你在竹林鎮的路走不長!
這鎮長的位置,能不能坐得穩,還很難說!”
江恨離又怎么會被秦家林的威脅嚇倒?
他冷笑道:“鎮長的位置坐不坐得穩,輪不到你秦家林來定!
我江恨離來竹林鎮,不是為了頭頂那頂烏紗帽,更不是來看誰的臉色、聽誰的號令!
我是來做事的——做對得起百姓,對得起良心的事!”
他的目光掃過院里那些可憐的老人,越說越激昂:“你覺得這鎮長的位置金貴?
在我眼里,它不如老人們碗里一口熱飯,不如他們身上一件干凈衣裳,不如潰爛的后背上哪怕一貼藥膏!
你說我攪得雞犬不寧?我攪的是某些蛀蟲的安寧!
你以為搬出秦主席就能嚇住我?
我告訴你,別說他是縣政協主席,就是天王老子來了,我該查的要查,該辦的要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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