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季雨水格外多。
暴雨接連不斷地下了五天,湖面漲了一大截,江河洪水沖塌了堤壩,地處下游的祉蘭鎮于是遭了秧。
幸好經驗豐富的縣令早早地預料到洪災來襲,帶領鎮子的人轉移到山上的寺廟里避水。
雨點子打在蓑衣和斗笠上,發出噼里啪啦的可怖聲響,要是打在臉上,活活讓人睜不開眼。
山上的路難走,一片泥濘。
泥水流到街上,臟污一片,唐挽剛走一會兒,都還沒踏上山路呢,鞋襪全臟了。
這會兒化身成小廝的烏影和花春辰看得著急,恨不得丟下挑著的行李,請纓背著唐挽走。
不過還有裴舟在呢,他背起唐挽走上山路。
唐挽趴在他背上,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斗笠以免撞到他的腦袋,而后下巴搭著他的肩,嘀嘀咕咕:“怎么會有這么多雨要下,照這樣下去,整個州府都要被淹沒了。”
裴舟腳步平穩,腳下的石板有點松了,他每一步都踩深它們,邊走邊說:“我也很少見這狀況……估計再晚一天出發,水面就要有小腿這么高了。”
唐挽低了低頭,哼哼唧唧了幾聲,“小狐貍從今天開始討厭雨天。”
裴舟竟然還笑她。
她用下巴蹭他的頸窩,故意癢癢他,歪頭看的時候,正好看見方景佑在某個泥坑里摔了個五體投地。
“噗。”唐挽笑了一聲。
而裴舟睨方景佑一眼,滿眼寫著“裝得太過了”。
由于走得比很多大人都穩,所以故意摔跤的方景佑有點心虛地摸了摸鼻子,摸得滿臉泥。
后半段山路更難走了,隊伍行進的速度變慢了許多。
雨還是很大,唐挽聽著斗笠上噼里啪啦的聲音,無精打采地耷拉著眼睫。
這樣的天氣就是讓人犯困。
唐挽一邊犯困,一邊焦灼地揪心。
距離冬季就剩半年了,時間越來越緊,每一天的時間都耽擱不得,可偏偏修煉似乎到了瓶頸期,始終有個坎無法突破,本能告訴她,她得閉關才行,可這怎么走得開呢。
她眉心不自覺地皺緊,抬眸看向天際時,頭頂濃密的烏云和翻涌的雷光在她看來滿滿的都是不詳。
————
好不容易到了山上的寺廟,眾人安頓下來。
打理出干凈的區域,小廝們支起火堆,燒火煮飯。
待客用的廂房還不少,但人多,大多人都要擠在一起。
裴舟和唐挽挨在一起烤火時道:“挽挽,晚上的時候我們出去吧。”
唐挽心不在焉地應聲,握了裴舟的手:“不知道為什么,我心跳得很快,有不詳的預感。”
“和大雨有關嗎?”
“應該……雨天讓我想起毒蛇,它們滑溜溜的鱗片,在水里扭動游走,渾身濕淋淋的,好惡心。”
不,還不止于此。唐挽蹙著眉,把腦袋靠到裴舟肩上。
外面的暴雨讓樹木變得影影綽綽。
落在最后的一點人終于趕到了,在寺廟里等待他們的家人慶幸地迎接上去:
“快快進來,燒了熱水先喝一口。”
“別管那些書不書的,先把濕鞋襪換下來。”
“得把銀子收好,萬一有人手腳不干凈……”
走在最后的一人沒有家人,所以沒人迎接他,他獨自一人走進來,抱著單薄的肩膀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