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挽等了一會兒,沒聽見有回應,但他應該就在這下面,而且應該是醒著的。
那種被貪婪的掠食者鎖定的毛骨悚然,被血紅的視線粘住全身而激起的戰栗,只有藺琢給過她這種感覺。
即便霧氣濃郁,也擋不住。
唐挽把冰涼的手指縮進狐絨斗篷里,掃了一眼往下延伸的破舊石階,露出嫌棄眼。
她沒打算走下去,看著就危險極了。
她只需要一個合理的理由,把唐家護衛帶過來把藺琢撈回藺府,免得他自己深夜里回去,被隴蘭百姓當做索命的冤鬼,傳上幾天的謠。
藺琢的傷用不了多久就會痊愈的,他不能自己上來跟她走嗎?
唐挽保持嫌棄眼,胡思亂想了幾下,換了副表情,站起來提起斗篷,往下走了一步。
藺琢想讓她離開這里,他現在滿臉是血,會嚇到她的。
他沉沉地呼吸著,被增強的敏銳聽力聽見衣料摩擦的輕微聲音,她似乎站了起來,往上走還是往下走。
腳步聲響起的下一刻,他聽見繡花鞋滑倒,還有她低低的一聲驚呼。
“挽挽!”
發現她摔倒了,擔憂和心疼之下,藺琢眼底的血紅驟然褪去,直接也不藏什么了,一轉眼就順著臺階上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他一步路都沒走,只是體內的力量被心急地運轉了一下,他就直接到了她面前。
唐挽正裝模作樣地蹲在原地撫摸自己的腳踝,一直低著頭,寬大的帽檐遮住了她的上半張臉,在這濕漉漉的雨夜里,她嬌小的身影格外纖弱,露出的花瓣般的唇和雪白的下巴尖讓人忍不住懷疑她是不是話本子里會勾魂的精怪。
她不抬頭,就是為了避免看見藺琢閃現在她面前。
她還是很膽小的,不想現在就突然發現她的未婚夫已經不是正常人,而是可以漂浮起來的鬼啊怪啊令她害怕的存在。
這一刻,有腥冷的風刮過,空氣送來潮濕又腐朽的氣息,石階旁的樹木那扭曲的枝條簌簌拂動,如同干枯的手臂,伸向漆黑的天空。
低垂的視線里出現忽然一只夾雜著血污和泥濘的手,手指修長,但底色蒼白到不見一絲人氣,正伸向她的腳踝。
她心一跳,倒吸一口涼氣,往后倒,而后被他迅速拉住,撞進他冰冷得可怖的懷抱。
唐挽被冷得抖了一下,纖細的手指撐在他胸膛,試圖推開他,“你……”
“別怕,是我。”藺琢握住她的手腕,放在自己肩上,單手環住她,沙啞至極的聲音盡力溫柔一些,叫她的名字:“挽挽。”
唐挽似乎愣住了,蒼白的小臉掩藏在兜帽下,藺琢只能看得見她因為驚慌而微微張開的唇瓣,和濕潤的一點軟紅。
他移開目光,視線下移,無暇顧及別的,藺琢探向她的腳踝。他以為她扭到腳了,但那里仍舊柔嫩,沒有一絲紅腫痕跡。
藺琢默了默,他不會懷疑是她騙他,而是以為是另一只腳,轉向去探另一只。
唐挽心虛了一下,蜷縮著雙腳往斗篷里躲,沒等他疑惑,連忙轉移他的注意力:“藺琢,你真的在這里,剛才怎么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