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反對,又找不到理由,畢竟這次汪明允冒死出使北胡,還讓北胡退兵,確實有大功勞。
之前周文淵聽說沈次輔寫信去祝賀溫知行,便去找沈知淵,得到八個字。
溫黨勢大,暫避鋒芒。
這讓周文淵感到悲哀,次輔和三閣老都是清流,聯合起來居然也不是溫黨對手。
如今再被溫黨把持鴻臚寺,清流就真的沒有太多生存空間了。
三閣老秦維楨看了一眼沈知淵,見他沒有要反對的意思,忍不住嘆了口氣,知道對方是要當縮頭烏龜了,那就自己來出聲吧。
他站出來道:“陛下,鴻臚寺卿雖已上書乞骸骨,然至今仍在職理事。
此時便在朝堂之上商議其繼任人選,于禮不合,恐寒了老臣之心。
不若待其正式致仕后,再行商議,方顯朝廷體恤臣工之意。”
趙志坤急忙道:“陛下,秦閣老所固然在理,然老寺卿既已表去意,提前考量繼任者,也是為了確保政務平穩過渡,乃是出于公心,想必老寺卿亦能體諒。
汪少卿才具出眾,更難得的是熟悉北胡事務,正是最合適的人選,當此北疆初定之際,正需如此干才挺身而出,為國效力啊!”
溫黨之人再次附和,他們今天就想要將此事坐實。
不過清流官員見三閣老都開口了,如同找到了主心骨,開始反對。
朝堂上再次成了菜市場。
沈知淵臉色有些陰沉,心中暗罵。
秦維楨這個老頑固!看不清形勢嗎!
此刻與溫黨正面沖突,豈非以卵擊石?
我早已定下暫避鋒芒、徐圖后計之策,他這般帶頭一鬧,豈非將我清流置于爐火之上?
沈知淵也有些無奈,清流內部并非鐵板一塊。
秦維楨資歷深厚,有時并不完全買他的賬。
這下好了,溫知行必然將這筆賬記在整個清流頭上,他之前的隱忍和服軟,效果大打折扣。
溫知行此時出聲了“陛下,北胡既已退兵,和約已簽,賠款也在籌措,大局已定。
汪明允能力出眾,當此用人之際,正該提拔,以勵后來者。
若事事求全,恐寒了辦事臣子之心。”
他這一出聲,眾人都安靜下來。
興平帝也終于開口“汪愛卿之功,朕自然記得。”
聽到這話,汪明允心中一喜。
但是接下來皇帝的話,讓滿朝文武都懵了。
只聽興平帝繼續道:“不過這平虜捐,朕決定,即刻起,停止征收。
已收繳之款項,核查之后,返還百姓。”
什么?!
此一出,滿朝嘩然!
“陛下!不可啊!”兵部尚書第一個跳出來,急聲道:
“平虜捐乃籌措賠款之根本,驟然停止,如何向北胡交代?
若其以此為借口,再度南下,烽煙重起,則國無寧日矣!
此和約來之不易,萬不可毀于一旦!”
“是啊陛下!首輔大人殫精竭慮,方爭得此喘息之機,豈能自毀長城?”
工部尚書也連忙幫腔。
其他溫黨也都紛紛開口。
皇帝看著下方群情洶涌的溫黨官員,臉上露出一絲嘲諷。
目光落在臉色已有些發白的汪明允身上。
“汪愛卿,朕來問你。北胡退兵,當真是因為那一紙和約?當真是因為你汪明允的‘三寸不爛之舌’嗎?”
汪明允被皇帝銳利的目光盯得心頭一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硬著頭皮開口。
“回陛下!千真萬確!正是微臣據理力爭,陳說利害,那北胡大單于方知我大景不可輕侮,為免兩敗俱傷,方才同意退兵議和!
此乃臣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啊陛下!”
“親眼所見?親耳所聞?”興平帝冷笑一聲,不再看他,開口道:“宣李鈺,上殿覲見!”
侍立一旁的魏瑾之立刻運足中氣,高亢尖銳的聲音穿透了整個大殿:“宣翰林院侍講李鈺,上殿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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