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你哭了?”
林溪見夫子垂淚欲滴的樣子,不由吃了一驚,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夫子這脆弱的一面。
要知道夫子之前面對山賊都沒掉淚,這是遇到什么傷心事了?
“沒有,風沙迷眼了。”
“哪里來的風沙?夫子你想哭就哭吧,男人哭吧不是罪,我不會笑話你的。”
林溪一臉我能理解的表情。
柳夫子一愣,“男人哭吧不是罪?你從哪里學來的這話?”
“阿鈺哪里啊。”林溪笑了起來。
“上次方大哥來找他,看上去疲憊不堪,一臉憔悴,要哭不哭的樣子,阿鈺就說男人哭吧不是罪,再強的人也有權利去疲憊。”
“于是方大哥就大哭了一場,哭過后就笑嘻嘻地走了。”
柳夫子眨了眨眼,還有這事,我怎么不知道?
不過這話似乎有些道理,他揮了揮手“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等到林溪走了,柳夫子看著李鈺和林澈給他的十多篇文章,想到自己鉆研《春秋》的辛苦,想到自己胡子掉光,頭發也只剩下一圈的形象。
又想到他本有大好前程,卻因為得罪人,被打斷腿斷了科舉路,不由悲從心來。
我真的太累,太疲憊!
我真的要哭了!
嗚嗚嗚~
柳夫子哭了起來,為自己逝去的青春和頭發,這一哭就不可收拾,最終成了嚎啕大哭。
他之前斷了科舉路都沒哭過。
覺得他是男人不能哭,哭只能代表他懦弱,但此刻哭得像個孩子。
積壓在心里多年的情緒也通過這種方式徹底發泄了出去。
哭過后,柳夫子擦了擦眼淚,開始批改李鈺和林澈的文章。
他覺得自己哭過后強得可怕。
……
縣試完的第三天,是放榜的日子。
天不見亮,李守禮便用租來的牛車拉著李鈺,林澈以及柳夫子去縣衙看放榜。
寅時剛過,望川縣衙前的青石長街已被燈籠火把和人潮塞滿,李守禮趕著租來的牛車,在人群外圍艱難停下。
李鈺沒有想到他們都來這么早了,居然還擠在這外面,難道這些人不睡覺的嗎?
人太多,沒法往里面擠,只能待在這外面。
“阿鈺,你不緊張嗎?”林澈開口問道,他反正有些緊張。
雖然考試很順利,但會不會中他不知道。
李鈺道:“盡人事,聽天命。夫子說過,學問在身,何懼榜上無名?”
林澈無語對,他有時候真的很佩服李鈺這種超然物外的心態,他就做不到。
李守禮看到了李守仁和李瑞,兩人臉上都有著緊張之色,這一次的放榜關系到后續李瑞能不能繼續讀書。
哪怕天氣還有些冷,李瑞額頭也都有了汗珠。
就在眾人等著放榜時,突然一陣馬蹄聲和粗暴的呵斥聲由遠及近。
“讓開!都滾開!沒長眼嗎?擋著陳家的路了!”
只見兩匹高頭大馬開路,馬上家丁揮舞著鞭子,聲勢駭人,后面跟著一輛裝飾華麗的青幔馬車。
人群如潮水般分開,看著馬車從他們面前經過,敢怒不敢。
陳家可是望川縣的土皇帝,一向囂張慣了,沒有人愿意去招惹。
馬車在衙門前最靠近榜墻的位置停下。
車簾掀開,陳子俊一身華貴的狐裘,面色冷峻地走了下來。
他身后跟著同樣錦衣貂帽、小臉繃得緊緊、努力維持傲氣的陳子明。
幾個如狼似虎的家丁立刻排開,在榜墻前清出一片空地,兇神惡煞地瞪著周圍敢怒不敢的百姓。
“哼,一群泥腿子。”
陳子俊眼神倨傲地掃過四周,最后定格在那扇緊閉的衙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