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這場危機的化解,全賴溫首輔一人之智,京城上下,沉浸在一片對溫知行的歌功頌德之中。
對于朝廷的納貢和割地只字不提。
一提便有人跳出來說這是緩兵之策,只是將那三鎮寄于胡人之手,遲早會拿回來。
相比于外界的喧囂,溫知行的府邸內,氣氛則更加熱烈。
大廳內,核心的溫黨成員濟濟一堂,人人臉上都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和諂媚。
“元輔妙算!不費一兵一卒,僅憑一紙和約,便令兇悍胡騎俯首退兵,此等功業,足以彪炳史冊!”
“正是!如今京城上下,誰不稱頌元輔乃國之干臣,擎天之柱?
那些清流腐儒,前些時日還敢散布流,污蔑元輔,如今看來,不過是蚍蜉撼樹,可笑至極!”
“經此一役,元輔威望如日中天,看那沈知淵之流,還有何面目與元輔爭鋒?”
“……”
溫知行端坐主位,手撫長須,面上雖竭力保持著沉穩,但眼角眉梢那掩飾不住的得意之色,透露著他內心的志得意滿。
他微微抬手,止住了眾人的阿諛奉承,開口道:“諸位過譽了。
老夫不過是盡人臣之本分,為君父分憂罷了。
北胡退兵,乃陛下天威所致,將士用命之功,老夫豈敢貪天之功?”
話雖如此,但那微微上揚的語調,卻分明透著受用。
他享受著這種掌控一切、被萬眾稱頌的感覺。
至于那份和約背后的屈辱,以及可能帶來的國家動蕩,被他忽略了。
不就是要錢,要物嗎?這個簡單。
加稅就是了。
大景朝地大物博,湊一湊就能將議和的錢貨擠出來。
皇帝既然將議和的事全權交給他處理,到時候擬定圣旨讓皇帝蓋章即可。
立下這等大功,皇帝必定更加依賴他,三公位置唾手可得。
想到這里,溫知行的神情越發得意,嘴角都快壓不住了。
……
沈知淵府邸,自從傳出北胡退兵的消息后,這里便格外冷清了。
那些中立官員,幾乎紛紛投向溫黨懷抱。
原本一些有意站隊清流的,也都不再來拜訪。
書房內,沈知淵獨自一人負手立于窗前,眉頭緊鎖。
窗外隱約傳來的對溫知行的贊美聲,仿佛一根根無形的針,刺在他的心頭。
他長嘆一聲,感到無力。
他不惜利用李鈺之死的悲情和議和的屈辱來煽動輿論,試圖扳倒溫知行。
本以為能借此機會重創溫黨氣焰,卻沒想到,北胡竟如此迅速退兵了!
這一退,便將溫知行那“忍辱負重”、“為國為民”的形象徹底夯實了!
如今民心所向,陛下倚重,溫黨的勢力更加根深蒂固,如日中天。
他沈知淵之前所有的努力和造勢,此刻都變成了笑話。
“大勢已去,難以為繼了啊……”沈知淵喃喃自語,聲音中有著無奈。
這種局面下,再與溫知行正面抗衡,無異于以卵擊石。
不僅無法動搖其分毫,反而可能招致更猛烈的打壓和清算,將清流最后一點元氣也耗盡。
識時務者為俊杰。
沈知淵想到了這句話。
他沉默良久,緩緩走回書案前,鋪開箋紙,提起筆寫了起來。
他寫的是頌揚溫知行定策安邦、力挽狂瀾的功績,有著祝賀之意,隨后讓人送去溫府。
溫府那邊,收到了沈知淵的信,有些意外,同時更加得意。
次輔都來恭賀,這是服軟了啊!
原本以為清流很有骨氣和傲氣,現在看來不過如此。
清流不足為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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