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之上，戰具的數量規模可以比對，武器的水平高低可以衡量，士兵的服役年限可以統計，唯有士氣，是一種無法量化，無法具現，甚至無法形容的東西，但在某些時候，卻真真切切的影響著一場戰斗的成敗。

一方是高天之上，纖塵不染，身份地位都在諸軍種之上的烈日皇家近衛軍團。

一方是泥塵之下，滿身污臟，困頓掙扎在無盡深淵中的罪惡遺民零號軍團。

仗打到這個時候，雙方拼的就是最后一口氣。

雙眼赤紅，趴在星圖上全力調度的布衣公爵，忽然聽到耳邊傳來了一陣若有若無的鈴聲。

“叮叮當當，叮叮當當……”

公爵回頭看去，那是自已從罪民中臨時提拔起來的一位副將，他的臉部和右肩有著嚴重的變形，相貌怪異，行動艱難，所以一般都會默默地待在指揮艙的角落里，盡量不給其他將領和副官帶來影響。

而提拔罪民，也只是個名義上的舉動，公爵并未指望他們能提出什么戰術思路，所以，除了來往時簡單的點頭致意，布衣公爵也沒在意過這名副將。

此刻，這位嘆息之地的遺民，手腕上不知何時掛起了一串鈴鐺，他抽搐一般擺動著身體，畸形的手臂來回搖晃，努力的搖出叮叮當當的聲響，喉嚨里還發出一陣陣的低吼。

“良人回避！良人回避！”

聲音通過指揮艙的通訊器，傳遍了正在沖鋒的每一艘戰艦。

這個鈴聲，叫做負罪鈴，也叫回避鈴。

當年，這些基因改造的失敗者，被遺棄在嘆息之地這樣的陰暗角落，但畢竟還有赤冕帝國的研究人員要在這個區域活動，還有相應的家屬、后勤和施工人員。

為了防止突然遇見，罪民的丑陋形象驚嚇到了正常人，也為了防止這些污穢之人的病毒與罪惡，傳染給帝國的良民，赤冕帝國規定，罪民在走出住所時，都必須帶上這樣一串鈴鐺，一邊走一邊搖動，發出警示聲響。

鈴聲和“良人回避”的呼喊，就是為了向周圍發出提醒，這里有個卑微的罪人。

重組零號軍團時，布衣公爵廢除了這條規矩，但這些鈴鐺，還是被罪民們悄悄留了下來。

此刻，隨著這位參將重新搖起負罪鈴，鈴聲如同傳染一般，在戰艦上蔓延，在公共通訊頻道中蔓延，在整個艦隊中蔓延。

鈴聲此起彼伏，錯落有致，“良人回避”的吼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直至化作一片洶涌的洪流。

盡管對手做出了有效的攔截，盡管超過九成的戰艦都在路上被要塞火力逐一點名，煙消云散，但在持續不斷的沖擊下，終究還是有少量戰艦突破了火力網。

沖在最前方的一艘赤冕戰艦，已經挨了多發重炮，渾身烈焰升騰，但卻第一個貼近了要塞，但此刻動力失控的戰艦顯然已經無法減速了，于是，在一聲“良人回避”之后，公共頻道中聽到了一聲惡狠狠的“滾開！”

這艘戰艦帶著巨大的動能，一頭撞在烈日的星穹鎖鏈要塞上。

這一幕徹底點燃了零號軍團戰士深埋在心底的那股邪火。

回避，和滾開，不就是一個意思嗎？

那就滾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