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援民一句話,瞬間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目光。
去年趙軍三人結識邵家人,是源自張援民在山中撿回了邵軍。
作為邵家四代單傳的獨苗,邵家人乃至整個邵家幫都拿邵軍當眼珠子看待。張援民帶回邵軍,邵家這邊所有人對他都極為熱情。
在這基礎上,今天聽趙軍說張援民是趙家幫二棍,這些人又對張援民高看一眼。
畢竟這些邵家幫人的社會地位都不是很高,在場的八人還有四個沒到二棍呢。
但讓他們都沒想到的是,趙家幫這個二棍竟然還會出謀劃策,這在參幫里就屬于高端人才了。
見邵家幫眾人面露驚訝,張援民笑著向趙軍使個眼色,意思是讓趙軍這個當把頭的向他問計,這樣能顯得他這謀士有水平。
“大哥。”趙軍先是給了張援民一個警告的眼神,意思是你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千萬別說。老陰溝這虎不像別的,你可別說什么手拿把掐的“喪氣話。
接收到趙軍眼神的張援民不由一怔,他不知道手拿把掐這么朗朗上口、振奮士氣的好詞,咋就這么不著趙軍待見。
不過他一向聽趙軍話,雖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聽趙軍一句“大哥你有什么妙計,跟邵爺他們說說吧”,張援民便撂下筷子,沖邵家幫如今做主的邵天鵬一笑,道:“邵老爺子,你們可能不知道,我們家祖祖輩輩都是智謀之士……”
張援民頭一次來的時候,提他爹,邵天鵬不認識。再提他爺的名字,邵天鵬爺只說名字有印象,再具體的人已經記不起來了。
正是因為邵天鵬記不起來,張援民才肆意地往他家人臉上貼金。
“啊?”可讓張援民沒想到的是,他話音剛落,就聽邵天鵬問道:“你爺不是張二兒嗎?”
“啊!”張援民下意識地應了一聲,然后就聽邵天鵬追問:“你爹小名叫大皮襖?”
“啊……”張援民有些懵,在他的印象里,這位邵老爺子應該不認識自己爹呀。
但張援民可能是忘了,他們一家人都非常人也。他爺因為打腫臉充胖子,把唯一一件羊皮襖給了接生婆,導致在他爹出生的當年冬天,他爺就凍死了。
他爺凍死后的第二年,邵家在王大巴掌的資助下,舉家離開了十八崗子。
離家的時候,邵天鵬還小,但上次他回永安林區一趟,故地重游又見了許多老人,這才回憶起了當年的張二兒之死。
張二兒也就是張援民他爺,這張二兒既是名字,也是外號。
在趙軍家這邊,“二兒”有呆愣之意。雖說張二兒手巧能干,但在邵天鵬對其不多的印象里,那人就是個老實巴交出苦力的,跟智謀之士毫不沾邊。
這時,張援民見事情不好,緊忙直奔主題,道:“我爹早年闖蕩江湖時,曾設下一招奇計,名為拿牛釣虎。”
張援民此話一出,趙家幫幾人神色怪異,因為這招早已被趙有財使臭了。
可張援民并不覺得,他感覺他爹這招暗合兵法,可謂是博大精深。
于是桌上十五人里,坐著最低的張援民,抬手比劃著說笑道:“這招又名請君入甕,我等可依計尋一老牛,將牛送入老陰溝,然后再選槍法好的炮手埋伏于左右……”
張援民話說到此,卻見不光他們趙家幫人神色怪異,就連邵家幫人神色也愈發古怪。
唯有解臣,附和張援民的話,道:“我張哥這招還真行!”
解臣話音落下,徐山河瞥了他一眼,然后問張援民道:“張師傅,你認識我們后村兒楊林森啊?”
“誰?楊林森?”張援民一怔,道:“不認識啊。”
這時邵云金用他那僅剩的獨手輕輕扒拉邵天鵬一下,然后抬起一指張援民道:“他認識黃貴家的。”
邵云金說黃貴家的,指的就是宋蘭。
原本張援民還想提家里那位拿羊釣豹的趙把頭,但聽邵云金提起宋蘭,他立馬就不吭聲了。別人不知道,宋蘭可是知道他爹的糗事。
邵云金雖然快九十了,但他一點都不糊涂。只不過剛才徐山河提了句楊林森,一下子將老胡子帶偏了。
此時他反應過來不對勁,這張援民口口聲聲稱拿羊釣豹是他家傳的本事,那就跟楊林森、宋蘭都沒關系。
趙軍見事情不對,斜了張援民一眼后,幫著他轉移話題,問徐山河道:“徐二師傅,那楊林森是干啥的呀?”
“他是我們后村的,也是打獵的,打的正經不錯呢。”徐山河道:“一開始我們附近這幾個村兒,組織人打那虎去,他就說那么個招,讓我們整個老牛,拿老牛勾那虎,人埋伏在旁邊打。
他說完了,老尿子就說那么整不行。要那么整的話,送一個牛就搭里一個牛。楊林森就犟,說這么整肯定好使。
后村兒那村長是他舅,他舅聽他外甥的,就攛掇仨村兒按他外甥說的整。老尿子不干,老尿子說五道溝那招不好使。”
說了這么長一番話,徐山河停下來緩口氣,趙金輝不解地問道:“五道溝?我咋聽這地方這么熟悉呢?”
他加入趙家幫比較晚,只聽過幾次趙家父子赴五道溝打虎的事跡,此時沒反應過來也是正常。
“五道溝離我們這兒不遠。”徐山河回應趙金輝一句,然后繼續剛才的話題,道:“楊林森他媳婦,還有老尿子媳婦都是五道溝韓宋堡子的人。他們那邊兒以前鬧老虎,完了有個張傻子啊,就出那么個招,拿老牛勾虎,人好擱旁邊埋伏……嗯?”
說到這里,徐山河似乎反應過來了,他猛地抬頭看向坐對面的張援民,而此時張援民已把臉低下,正用筷子往嘴里扒拉菜呢。
張援民低頭及時,加上這年頭燈泡沒那么亮,才成功的隱藏住了他那張臊紅的臉。
想想剛才自己說的自家祖祖輩輩都是智謀之士,還有拿牛釣虎的妙計,張援民恨不得抽死自己。
徐山河是頭腦簡單那類型的,此刻他想問張援民一句“張師傅你好像也姓張吧”。還好他哥徐山川知道他啥性格,緊忙使腳在桌子下踢了徐山河一下。
“徐二師傅。”看到趙軍眼色的王強,忙替張援民解圍,問徐山河道:“那后來就沒用這招啊?”
“用啦!”徐山河嘆氣道:“楊林森也是犟種,跟他們村兒幾個人整個老牛就去了。結果可倒好,那虎沒叼老牛,給他叼走了。”
“啊?”趙家幫幾人聞大驚,感覺自己臉上不熱了的張援民也抬起了頭。
“也不知道是咋整的。”徐山河道:“去那仨炮手都躲起來,離老牛能有個七八米。完了人跟人呢,也就離著三四米吧,都不到四米。
等看著老牛嗷嗷叫喚,扯綁樹上那個繩子要跑那架勢,去那三人就知道虎來了,他們端槍就瞄著。沒成想瞄著瞄著,那倆人就聽著楊林森‘嗷’一聲,回頭找楊林森就找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