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哈呢,強子?”王美蘭護短地扒拉下王強,道:“我大侄兒不是沒上過幼兒班嗎?冷不丁見那些孩子,他能不打怵嗎?”
跟王強說完,王美蘭又對趙娜道:“你看你這孩子,你小哥兒頭天上學,你就光看人家欺負他啦?”
王田比趙娜還大呢,但這孩子有點嬌生慣養,上幼兒園上的也比一般孩子晚。
“我幫他啦!”趙娜雙手比劃著道:“我上去就給那魏大鵬拽下來了,拿就給他撂倒了!”
王美蘭:“……”
眾人:“……”
“你這丫崽子!”剛才還埋怨閨女不幫大侄子的王美蘭,一把拽過趙娜,在小丫頭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道:“你咋也打架呢?”
“我沒打架。”趙娜好像受了很大冤枉一樣,嚷道:“我就給他撂倒了。”
大冬天的,孩子打打鬧鬧、摔倒爬起都屬于正常,不像趙虹那樣給人鼻子打出血就行。
“姐!”這回輪到王強護短了,他將趙娜從王美蘭身旁抱過,道:“我小外甥女幫她小哥兒,這多好啊?”
說到此處,王強稍微停頓一下,又問道:“魏大鵬是誰家孩子?”
“咱屯子姓魏的……”趙玲一邊尋思,一邊道:“魏金、魏鐵……”
“不是吧?”徐春燕打斷趙玲,道:“他兩家那小子全都上小學了吧?”
“唉呀!”這時趙軍幽幽一嘆,道:“那是永利魏永軍家孩子。”
“魏永軍?”王美蘭眉頭微皺,道:“那人我都多少年沒見過了。”
“可不咋地。”王強接了一句,緊接著問趙軍道:“大外甥,你咋知道是他家孩子呢?他現在擱林場干啥呢?”
趙軍微微撇了下嘴,道:“他擱林場食堂。”
說完這句,趙軍又補充道:“二食堂,他就宋老師她男的。”
“啊?”王美蘭一愣,小聲嘀咕道:“這什么事兒整的?”
趙軍也是無語了,昨天二妹妹把二妹夫打了,今天老妹妹又把老妹夫撂倒了。
不過還是那句話,這年頭孩子打打鬧鬧都不叫事兒,大人們也不在乎,王美蘭安慰了她大侄子兩句后,就組織人手開始烙餅。
自家磨的小麥是真香,餅下油鍋一炸,滿屋飄香。
隨著上班的四人回來,一張張烙好的餡餅摞在大盤子里端上桌,配上酸菜汆野豬肉,眾人吃的滿嘴流油、額頭見汗。
吃飽喝足,食客們各回各家,趙家東西兩屋燈陸續滅掉。
隨著三個小丫頭沒有了動靜,王美蘭緩緩閉上了眼睛準備睡覺。
可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一聲嘆息。
“唉!”今晚的趙有財比較悶,吃飯時沒什么話,吃完飯也是抽煙、喝水,很少跟人交流。
王美蘭知道今天趙有財又挺倒霉,但忙活一天,王美蘭也困了,她繼續試著睡著。
“唉!”
可緊接著,又是重重一聲長嘆在耳邊響起。
“你干啥呀?”王美蘭沒好氣地道:“天天晚上‘唉唉’的,你再鬧吵我,我給你扔外頭去。”
“蘭吶!”趙有財忽然轉向王美蘭,道:“我以后不上山了。”
“我看也是。”王美蘭說:“你早就不應該上山了。”
趙有財嘴角一扯,小聲道:“虎落平陽啊……”
“你說啥?”王美蘭可不是張國慶,聽趙有財嘀咕,她掀被坐起來了。
“沒說啥,沒說啥。”趙有財急忙起身,摟著王美蘭重新躺下,并拽過被子給王美蘭蓋好,然后說道:“蘭吶,我說我想跟你商量個事兒。”
“啥事兒啊?”王美蘭道:“反正我先跟你說好,那二百塊錢,我是一分錢不能退給你!”
黑暗中雖看不清楚,但趙有財仍向王美蘭那邊橫了一眼,然后道:“我不上山了呢,這還有點兒摞爛。”
“啥?摞爛?”王美蘭一聽可躺不住了,忙問趙有財說:“你又給人家啥打死了?”
“沒有!”趙有財怒道:“你能不能聽我說完嘍?”
“我壓根也不想聽你說。”王美蘭道:“人家要睡覺,你擱旁邊‘唉唉’的。”
自己有求于人,趙有財語氣稍緩,說:“我答應給人家抓野豬,但現在我不上山了,答應人家的都完不成了。”
這幾天事故發生的頻率太高,屬實令趙把頭心力交瘁,他短時間內是真不想上山了。
“你這一天吶!”王美蘭道:“那完不成就完不成唄,那誰還能逼著咱去呀?”
“不是啊,人家要野豬是拿去送禮的。”趙有財道:“我這頭掉鏈子了,耽誤人家辦事兒。”
“唉呀!”王美蘭嘆了口氣,問道:“那你啥意思?讓兒子給你辦吶?”
“嗯吶!”趙有財點頭,道:“讓兒子抓去吧。”
趙有財早就打算好了讓趙軍替父抓豬,但他自己不好意思跟趙軍說,就把主意打到了王美蘭頭上。
“哎?”王美蘭正想吐槽兩句,忽然眼睛一亮,問道:“給他們抓豬,他們得給錢吧?”
“啊……”趙有財剛開口,就聽王美蘭說:“要幾個豬啊?”
“仨……”趙有財剛報數,王美蘭便道:“那行,那你不用管了,我明天跟兒子說。”
“唉!”聽王美蘭這話,趙有財又是重重一嘆。可緊接著,他肩膀頭上就挨了王美蘭一杵子。
“別‘唉唉’了!”王美蘭道:“趕緊睡覺!”
……
第二天,也就是1987年的12月23號這一天。
王美蘭早早起來包包子,面是昨天發的,餡是昨天一起剁出來的牛肉,但和烙餡餅不同的是,包子餡里攙的大蘿卜。
快六點時,趙有財端盆出去喂狗,趙軍、趙威鵬穿衣服下炕。
一下炕,趙威鵬就攥著衛生紙跑出去上茅房。
而趙軍從房間出來,準備倒水洗臉時,王美蘭剛想跟趙軍說抓野豬的事,趙軍卻好似想起了什么,向王美蘭湊了過來。
“媽。”趙軍喚了王美蘭一聲,問道:“咱家有個親戚是賒刀的,我老舅說他上咱家去過,我小姥管他叫六叔,你知不知道?”
“賒刀的……”王美蘭揉面的手猛地停下,瞪大眼睛喃喃道:“豬過千,牛過萬,苞米一斤一塊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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