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
來到永興大隊的第二天早晨,李文才給趙軍等人蒸的窩窩頭,煮的白菜湯。
按理說,這就是正常的農家飯菜,一般人家都這么吃。
但趙軍家是一般人家么?
他家蒸窩窩頭的時候,會在玉米面里加炒熟的豆面。燉白菜湯,燉十回的話,少說也有八回有肉。
可老李頭蒸的窩頭,是純苞米面的,一咬都直掉渣。白菜湯也是只是純白菜湯,連油花都少。
別說趙軍了,就連在趙軍家吃饞了的解臣,吃這個都有點不大習慣。
但這并不是老李頭慢待他們,這老頭子從艱苦年代過來的,感覺能吃上這個就不錯了。
要不是為了招待他們,李文才早晨連白菜湯都不會做,他自己切點咸菜配著窩頭就吃了。
但趙軍沒挑食,就當是吃憶苦飯了,而且也沒少吃。
而在他們吃飯的時候,老李頭刷鍋燒水,然后從外面拿進來一個大窩瓜,切成大塊放在大鍋里煮。
窩瓜、土豆,都是這時候東北常見的菜,這個大窩瓜有十來斤重,但下鍋沒一會兒就熟了,李文才使大勺子把鍋里的窩瓜搗碎,煮得如糊糊一般。
李文才把窩瓜糊糊盛出來一半,大鍋里留一半,這樣能涼的快點。
等趙軍他們吃完飯,先端著一半的窩瓜糊糊出去喂狗。
在這兒不能像在家,這里沒有很多狗食盆,不過生產隊以前養鹿的時候,在這大院東北角圍過圈,有那現成的鹿食槽子,李文才早起給刷出來了,正好可以拿來喂狗。
將兩個棚子門打開,被關了一夜的狗急不可耐地躥了出來,到處撒歡兒、撒尿。
獨有黑虎,搖頭晃腦地奔食槽子而來,趁別的狗沒過來,它先舔了兩口窩瓜糊糊,才去院里的大樹旁抬腿放水。
等獵狗們吃完飯,趙軍又招呼張援民和解臣一起把狗關回棚子里,然后將棚子門插好,才回屋去換衣服、背槍。
穿戴整齊,他們和李文才打了個招呼,從招待所大院出來,乘車離開永興大隊。
三十五六里地的路程,解放牌汽車將近四十分鐘就到了,趙軍他們從車上下來,進入山場直奔趙軍昨天下黃葉子的套的地方趕去。
一路沿溪而行,走不多遠,就見前面倒木上吊拖著一條黃色的東西。
離遠了看過去,它就像是干了的旱煙葉子或苞米葉子,所以稱其為黃葉子,一點也不差。
“兄弟,你別下來了!”張援民跟趙軍說了一聲,他獨自一人穿著靴子下水。
到倒木跟前,張援民伸出雙手,右手托著黃葉子后脖子,左手托著黃葉子腰,將其往后一翻,然后沖岸邊的趙軍喊道:“兄弟,是個母子。”
“啥都行啊。”趙軍道:“大哥,你就手給它扒了。”
于學文那邊就說要黃葉子,也沒規定公母,打夠三張跟他交差便是。
而扒黃葉子、灰狗子、紫貂的皮,和扒野豬、黑熊、狍子不一樣,扒大型獵物的皮,擱在地上動手便是。
可像黃葉子這種小型獵物,得將其固定住。所以跑山人扒黃葉子,都是給它脖上系個繩,然后掛在籬笆帳子或門后的釘子上。
此時的黃葉子,正好吊在倒木上,直接扒皮既順手又省事兒。
張援民答應了一聲,就從褲兜里掏出一把一拃長的小刀,這么短的刀,是專門用來扒皮的。
張援民曾給趙軍做過一把鹿皮刀,而他自己這把刀,是他爸留下來的,刀把是用犴達罕的皮制作而成的。
張援民他爸,想當年也是一條好漢,據說張老爺子還闖蕩過大小興安嶺,并且在那邊也闖出了名號。
就李如海回來說,他聽屯子人講述當年的往事,好像張老爺子的外號也不太正面,不是虎、就是彪的。
但不能否認的一點是,張援民的動手能力挺強,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張黃葉子的皮給扒了下來。
他把黃葉子皮卷成筒狀裝進兜里,然后轉身隔空向趙軍喊話道:“兄弟,這套咋辦啊?”
“套子摘下來,木頭簽子都砍了,別耽誤別人走道。”趙軍雖是如此說,但實際上他是不想讓人看到他下套的方法。
這黃葉子套和易拉罐捉腳都是秘傳,趙軍不想讓外人學會,要不然也不會在距離永興大隊這么遠的地方布置。
張援民聽趙軍的吩咐,把黃葉子肉從套子上解下來,甩手將其丟到岸邊的草叢里。
套子放進水里涮涮,抖抖水裝進挎兜子里,這套子可以循環利用,但這個倒木沾了黃葉子的血腥味,再有黃葉子從此經過,也不會往倒木上走了。
然后,張援民按趙軍說的,使手中小刀把倒木上立著的木簽子都削掉。
等做完這些,張援民上岸,與趙軍、解臣沿溪而行。
昨天下了五個套,有兩個被觸發,吊著了兩只黃葉子,一公一母,都被張援民扒了皮,皮裝進挎兜子里,三人從山上下來,過道去對面山里。
到昨天下捉腳的地方,離老遠就聽一只狍子在叫。
又不是第一次了,都有經驗。
解臣從兜里掏繩子,張援民砍棍子。趙軍往前走不多遠,就見一只大公狍子趴在地上哀嚎著。
這大狍子踩中捉腳,往前一走,把捉腳從土里帶了出來。但捉腳套在腳上,大狍子沒走幾步就臥倒了。
這就像家養的寵物狗,給它們買那種狗穿的鞋子,前幾次給它們穿,小狗都不會走路。
而且狍子是蹄類動物,它們用趾尖來支撐身體,所以當一只蹄子無法著地的時候,它們就走不了了。
這就是易拉罐捉腳的厲害之處,小巧玲瓏更加實用。
繩子一套,抹頭捆蹄,將大狍子四蹄一捆,中間拿棍子一穿,一百塊錢到手!
趙軍背槍在前,張援民和解臣抬著狍子,三人從山上下來,把狍子往車上一丟,返程回永興大隊去了。
四十多分鐘后,汽車回到永興大隊,趙軍想把車開到大隊部,把狍子和黃葉子皮都交給于學文。該換錢的換錢,該換人情的換人情。
“哎!嗨!”汽車剛進村不久,就見陶福林就站在道邊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