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另一名同行的老吏還是覺得荒謬,從隨身的包裹里翻了翻,掏出一本冊子。
“老許,你怕是真的老糊涂了。”
“來之前,我特意去交易監的藏書閣,找了本《臨安府志》來看。”
說著,將府志翻開,拍在桌上。
“上面寫得明明白白,臨安府近百年來,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別說大戰,就連稍微大點的天災人禍都沒有記載!”
“是啊!”
另一個老吏也跟著附和:
“退一萬步說,就算真如你所,十七年前這里是一片廢墟,那這滿城的亭臺樓閣,百萬的人煙,難不成是天上掉下來的?”
“十七年,從廢墟到江南第一雄城?這等功績,史書上為何不見片只語?負責重建的官員,怕是早就封侯拜相,名垂青史了!”
“這”
老許被問得啞口無。
是啊。
問題出在哪里?
自己明明記得,那場大戰波及了整個江南道,慘烈無比,臨安府更是首當其沖,幾乎被夷為平地。
他當時跟著劉大人南下,就是為了主持江南道的重建事宜。
可
可要讓他回憶起那場大戰的名字,對手是誰,為何而戰……
腦子里,卻是一片空白。
什么都想不起來。
就好像那段記憶,被人憑空挖走了一塊。
“不對!”
老許猛地一拍桌子,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沒瘋,也不顧什么體面了,一把拉住離他最近的一個同僚,瘋了似的往窗邊拖。
“你們不信!你們都跟我來看!”
眾人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等反應過來時,已經被他半推半就地拉到了窗前。
老許指著窗外對面的江岸。
“看見沒有!就是那里!”
“劉大人帶來的那件文脈圣物,就埋在那下面!”
“我記得清清楚楚!當時劉大人說,此物乃圣人手植之槐木心,有定鼎文運之神效,埋于江畔,可保臨安府文風昌盛,三百年不衰!”
“我不會記錯的!絕對不會!”
窗外,江風呼嘯,萬民歡騰。
窗內,一眾戶部老吏看著狀若瘋魔的老許,面面相覷,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其中一人看著老許激動得近乎扭曲的臉,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了一句:
“老許你說的那個劉大人,是哪個劉大人?”
“我在戶部當值這么多年,怎么不記得哪一任戶部左侍郎姓劉?”
老許一愣。
是啊。
哪個劉大人?
戶部左侍郎劉劉什么來著?
一個無比熟悉,幾乎要脫口而出的名字,此刻卻像是被一層厚厚的濃霧籠罩,怎么也想不起來。
想到這里,老許額頭上瞬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自己明明什么都記得。
記得十七年前的廢墟,記得那件槐木心圣物,記得埋下的位置。
可偏偏想不起來,那場將臨安府化為廢墟的,到底是什么大戰。
也想不起來,那個帶著他親手埋下圣物的,究竟是哪一位劉大人。
老許臉上的血色,一瞬間褪得干干凈凈。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