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是一瞬,或許已是萬年。
光芒,開始緩緩褪去。
最先恢復視覺的,是站在離明曦最近處的明沉。
他下意識地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早已破碎,只剩下一個鏡框的金絲邊眼鏡,視野由模糊的白,逐漸變得清晰。
然后,他那雙永遠冷靜自持的黑色眼眸,第一次,凝固了。
圣所,依舊是那個圣所。
但又完全不同了。
穹頂的破洞外,不再是陰沉的、被污染籠罩的天空,而是清澈的、帶著微曦的湛藍色。
地面上那些崩裂的巖石縫隙里,不再滲出黑色的惡意,反而有星星點點的、翠綠的嫩芽,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破土而出。
空氣中,那股混合著腐爛與血腥的鐵銹味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同雨后初晴,混雜著泥土與青草的清新氣息。
整個圣所,不,是整個沼澤的污染,都被凈化了。
被徹底地,凈化了。
而祭壇的中央,那個曾經搏動著的、邪惡的黑色巨蛋,已經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株樹。
一株只有巴掌大小,通體由最純凈的、凝練的金色光輝構成的,幼小的樹苗。
它靜靜地懸浮在半空中,根須是透明的,仿佛扎根于虛無。
三片晶瑩剔透的葉子在枝頭緩緩舒展,每一次呼吸,都向周圍散發著磅礴而又溫和的生命氣息。
那不是普通的植物。
那是法則。
是生命。
是這個世界,最初始,最本源的核心。
一個衰敗的身影,癱倒在祭壇的邊緣,發出了微弱的呻吟。
是森。
這位曾經不可一世的蟒族祭司,此刻看上去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衰老。
他身上那些猙獰的黑色藤蔓紋路已經完全枯萎,變成了死灰色的、干裂的樹皮狀角質,輕輕一碰就簌簌地掉落。
他那雙邪異的眼睛里,所有的瘋狂與怨毒都已褪去,只剩下空洞的、行將就木的茫然。
他獻祭了一切,想要成為新神的助產士,卻被新生神明最純粹的圣潔之光,反噬了所有力量。
他敗了。
敗得一無所有。
然而,沒有人在意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死死地,黏在了另一個身影上。
明曦。
她依舊被明沉抱在懷里,那件柔軟的白色長袍在剛才的沖擊中早已破損不堪,露出大片雪白細膩的肌膚。
可此刻,沒有任何人敢生出一絲一毫的褻瀆之念。
她的身體,正散發著柔和的、如同月華般皎潔的光暈。
那雙曾經一半琥珀一半漆黑的桃花眼,此刻,都化作了純粹的、流淌著神性的燦爛金色。
眼波流轉間,不再是引誘凡人墮落的鉤子,而是悲憫眾生,洞悉萬物的神之眼。
最驚人的變化,來自于那株新生的金色神樹。
它仿佛感受到了母親的召喚,輕輕搖曳了一下枝干。
一束比之前任何光芒都要凝練、都要純凈的金色光流,從神樹的頂端射出,沒有受到任何阻礙,精準的,落在了明曦右手手腕內側,那個小小的月牙形胎記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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