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沉。
三王子禁不住又看了看程念影的表情。……仍顯得游刃有余。仿佛她對處理尸首的事,已做過千萬遍了一般。
桓朝到底是怎么培養新儲君的?
三王子抵緊舌根,實在想不通。
正如三王子猜測的那樣,見他們抬著尸首出來,申屠于遠遠的便招呼其他人退下了。
夜更深了。
許多士兵也都睡下,只剩下一行巡邏的人,在他們也被申屠于攔下后,剩下的路堪稱暢通無阻。
“到底還是狠下心動手了。”申屠于笑笑,滿意地背過身去。
“內憂已除,想來明日一早大人便會用那些個桓朝百姓來攻城。聽聞懷遠的縣官愛民如子,不知當他的子民們被綁在攻城車上時,能否還射得出箭呢?”
*
馬棚后,婦人敞開衣衫,將幼童裹在懷中。
其余人也幾乎這般照做。
做兒子的,便將老父、老娘緊緊抱住。
但那寒意卻怎么也填不滿,風似是從四面八方而來,將骨頭都生生鉆出一條縫來。
“娘,我餓。”幼童迷迷糊糊地發出囈語。
婦人默默流淚,將手指塞到幼童口中去。
他們也記不清自已被擄走有幾日了。
第一日還有食物和水。
第二日只給食物。
第三日只給水。
再后面食物和水的影子都見不到。他們被拴在馬棚后,極度饑餓時,便去啃食馬草,與馬爭水。
饑寒交迫。
難熬,太難熬。
“恐怕要死在這里了。”不知是誰在黑夜中開了口。
這句話一下感染到了其他人,有人壓抑地低聲啜泣起來。
幼童反而沒感覺到絕望,只抱著母親的手臂,含糊地如往昔在家中時一般,撒嬌地喊著:“娘,餓。”
“餓。”
一聲一聲,將大人們的心都釘穿了。
“既然注定要死,不如將文象人的馬毀了。他們不是將我們與馬拴在一起嗎?”
“打仗需要馬吧?”
“他三叔,別沖動!”旁人忙出聲。
“是啊,吳三,還有媳婦孩子呢。”
“我不沖動,你我幾個漢子想法子毀馬,叫他們幾個婆娘帶了孩子,騎馬跑。文象兵只顧咱們弄出來的動靜,沒準兒能叫她們跑掉。”
“她們哪里會騎馬?”
“要死了,不會騎也得騎!那日那些文象兵是怎么在馬背上,將咱們擄走的,學,學他們那樣子!”
“……”
吳三咬牙:“不搏一搏,難道等文象兵大發慈悲嗎?”
“好!”吳三的妻子先應了聲,“就這么辦。”
散居在懷遠城外的百姓,平日里除了種地,還干些打獵的事,在漫天風沙間一日一日地磨礪過來,哪怕是女子,也并非軟弱之輩。
吳三似乎早在等這一刻了,他笑著掏出自已悄悄磨得鋒利的石頭,抓著綁人的繩索就開始割。
他們眼底閃爍著光。
既悲又亮。
能活幾個便幾個……
就在這時,腳步聲突然近了。
一具尸首突然被扔了過來,嚇得他們險些當場魂飛魄散。
還沒動,便被文象兵發現了?文象兵要做什么?
“桓朝百姓?”卻是女子聲音先在昏暗棚中響了起來。
“你、你……”百姓哆哆嗦嗦,語不成句。
五王子倒是先忙著開了口:“是他們,就是他們。梁祥準備用他們來攻城,因而還沒動手殺人,一個都還沒殺!”
“有病死的沒有?”
“沒有沒有!絕沒有!只是餓了幾日……”
“走吧,帶你們回桓朝。”程念影走到了他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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