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句話,鄒媽媽先腦中“嗡”一聲炸開了。
“不、不……”
“你說什么?”楚珍當時便朝她看了過去,眼底隱隱透出一絲冷光。
在她看來,鄒媽媽是不敢如此表態的,恐怕是得了授意。
鄒媽媽一個大喘氣兒,攥住了程念影的小臂,如此從中汲取到了力量。
于是重新開口:“夫人,此事、此事萬不能這樣莽撞……夫人不知,那丹朔郡王慧眼如炬,近日我們在府中過的都是謹小慎微的日子,生怕被抓到一點錯處。”
鄒媽媽連忙又補了一句:“須從長計議。”
而不是我一定要攔著啊!
楚珍將目光轉回來,看著程念影問:“你覺得呢?娘聽你的。”
程念影先問:“我那個……‘姐姐’呢?她可還好?”
楚珍聽出了她稱呼時的別扭,只裝作沒發現這等細節,打起精神笑道:“多虧你,她……”
楚珍話沒說完。
她身后的丫鬟接了聲:“我很好。”
那聲音急促,還帶著些哽咽。
楚珍停頓片刻,抓住丫鬟的手腕,低聲道:“她……”
楚珍這次話還是沒能說完。
程念影站起來,一手搭在了丫鬟的臉側,細細摸索,摸到了突出來的皮膚接縫。
“易容了?”程念影問。
楚珍終于接上了話:“是,特地請了民間八門的師傅。”
所謂八門,便是指驚、疲、飄、冊、風、火、爵、要,乃是江湖上混飯吃的八大手段。
其中有測字算命的,雜耍賭博的,四處做游醫的,還有制假騙人的……
程念影過去見得多。
可以說,給秦玉容易容的,手段稍顯粗糙,接縫接得不大漂亮。
“娘是這樣想的。”楚珍接著說:“突然換回來,當然奇怪。不如讓玉容先跟在你身邊,充幾日的丫鬟,漸漸摸清楚了郡王的脾性,也知道了你往日里是個什么做派……”
“這樣再換回來,方才不露紕漏。”
楚珍又問了一遍:“你以為如何呢?”
程念影先問了秦玉容:“你哭過了?”
這四個字,一下又勾起了秦玉容的崩潰,她掐著掌心,渾身發抖,眼淚又要奪眶而出。
“是為那個男人嗎?”
秦玉容一下發覺到程念影的語調是冰冷的,那涼意將她的悲傷霎時又封了回去。
于是她只愣愣點了下頭。
楚珍這時表情快繃不住了,她拉了拉程念影的袖子:“別說了。”
她意欲何為!
楚珍暗暗咬緊牙。
就在楚珍母女倆情緒皆猛然起伏的時候,程念影輕飄飄地道了句:“那個人不是太子。”
“什么?”楚珍的神情僵住。
秦玉容的眼淚也卡在了眼眶邊上:“你說什么?你在說什么?你……”
“那個男人不是對你自稱太子嗎?他對別人也是這樣自稱。”
“別人?還有別的女人?是誰?”秦玉容激動地上前一步,抓住了程念影的手。
疼得程念影“嘶”了一聲。
鄒媽媽趕緊擠過來把人撞開:“郡王妃的手受了傷,得小心些!”
秦玉容無措收手,眼淚從眼眶滾落:“我,我并非故意,我不知你受傷……”
楚珍胸口起伏,壓下不快。
鄒媽媽還真拿她當郡王妃了?分不清主仆了!
程念影此時轉了轉手腕,詫異道:“你竟只在乎有沒有別的女人?”
秦玉容被她問得愣住,隨即反問:“不該在意么?若你心愛的男子,有了別的女人,你難道不會難受么?”
“我沒有心愛的男子。”程念影搖頭,“縱使有,既然知曉他還有別的女人,還滿口謊,便該及時抽身才是。”
秦玉容激動道:“你不懂,你……”
楚珍忍無可忍地打斷:“夠了!”
秦玉容還真被這一嗓子震住了,她擦了擦眼角,沒再與程念影爭論。
楚珍轉過頭,柔聲問:“你告訴娘,你說不是太子。怎么一回事?”
“這人四處留情,又留下太子名號,布局已久,便是為動搖太子地位。姐姐……不過是其中一枚棋子。”
這話對秦玉容來說,怎么接受得了?
“不,不可能,不可能!”秦玉容的表情先是凝住,而后一點點裂開。
她顫抖著不停搖頭,兩腳一軟,竟是跌坐在了地上。
楚珍不得不又喝了一聲:“收住聲,這是在什么地方你還記得嗎?你是要爹娘去死嗎?”
秦玉容無助地抖著肩,聲音霎時變成了低低的啜泣。
楚珍此時也好不到哪里去。
這消息對她來說,也如一記耳光。
先前還想著什么皇帝之子,若能留得這份寵愛,將來便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結果居然從一開始就是騙局?
不……不。
“你何來的證據?”楚珍問。
程念影看了一眼幾近崩潰的秦玉容,沒說自己給了對方一刀,免得“姐姐”恨她。
她道:“我在他身上做了記號。”
楚珍抓緊椅子扶手,沉默了許久。
直到門外有腳步聲近了,是丫鬟來問:“郡王妃,可留侯夫人用午膳啊?”
程念影應了聲:“嗯,留下來一并用膳。”
丫鬟應著“是”走遠。
楚珍也終于找回了聲音:“眼下說這些都沒什么意義了,你要替姐姐保密,知道嗎?”
“他不是太子,他還活得好好的,只怕將來哪一日將事情抖落出去……”
“那你待如何?”
“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