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匈奴人帶路,有他們為大軍尋找水源,這是最優之選!”
“但匈奴人反復無常,要想用他們,首先就要徹底打消他們那些不該有的念頭。”
李承業聞聽這話,拳心不自覺的攥緊。
話說到這,一切的一切,李承業全都明白了。
今日不僅是高陽要給眾將吃一顆定心丸,更是一場針對匈奴俘虜向導的誅心局!
駱駝,沙蟻,胡楊是如此!
安娜也是如此。
每夜以北斗七星核對角度,偏十度則斬更是如此。
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打消匈奴人不該有的念頭。
最后,再以利誘之!
這便完成了一場悄無聲息的誅心局!
李承業深吸一口氣,端起茶杯的手都在抖。
莫說是那些匈奴人了,哪怕是他李承業都被蒙在鼓里。
“李郡守,喝茶!再不喝,茶便涼了。”高陽攤手,笑著說道。
李承業聞聽高陽聲音,猛然回過神來。
當看見高陽朝他端起茶杯,微微一笑,他趕忙也端起茶杯,朝高陽敬了一杯。
“高相,那長驅侯也是高相刻意的一場局?也是一出戲?”
“不,那是他應得的。”
屋外。
樸多湊巧走來,當聽到這一番話,虎軀猛地一震。
“我的高相啊……”
與此同時。
一個不大的房間內。
呼衍骨都干枯的手掌寸寸攥緊,他滿臉掙扎之色。
“那活閻王如此謹慎,還這般學識淵博,做了這么多的準備。”
“我該何去何從?”
呼衍骨都臉色陰沉,指尖深深刺入掌心。
他開始了掙扎,開始了動搖。
今日的一切歷歷在目,活閻王的論更是不斷的沖擊他的內心。
那些論,都是假的嗎?
都是故意嚇他們的嗎?
這若是天下任何一人,他呼衍骨都都不會信。
可偏偏這人是高陽,大乾第一毒士。
按照那些大乾將領所說,這活閻王連滄瀾山上的白毛大風都提前預判了,這些又怎么可能是假?
漸漸的,呼衍骨都內心不再掙扎,也不再動搖。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不知這到底是不是活閻王的計,那一番話中,又有多少是假的。
但擺在他眼前的路,已經只有兩條。
要么暗中使壞,為長生天而死,慷慨就義!
要么乖乖當大乾的狗,和盤托出,爭取立下大功,在大乾吃香的喝辣的。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路可選。
可即便是他說謊,高陽也能通過其他手段驗證,背叛的意義何在?
自己要氣節,可那些人呢?
他們就不會背叛長生天嗎?
呼衍骨都蜷縮在草席上,腦海中回蕩著樸多的大笑——那是他們匈奴人特有的、帶著一股粗糙沙礫質感的笑,此刻卻莫名混著大乾的豪放。
呼衍骨都下意識摸向腰間的長生天護符,卻摸到一片木刺——他這才想起來,被俘時,大乾奪走了他的青銅刀,卻留下這枚殘破的護符。
他盯著眼前的護符,記憶如沙暴般涌來。
五年前,那是一個很冷的秋天,瑯琊王為了祈求長生天,將他部族的二十個孩子送去活祭。
那是一個很特殊出生的時辰,其中就包括他的小兒子。
可那年冬天,草原依舊極冷,凍死了許多許多人……
呼衍骨都不由得想到,就算他撒謊,可還有安娜、安阿扎,還有那些會嗅水的駱駝、會鉆沙的螞蟻。
自己若死,不過是蘇丹大沙漠里又多了一具尸體,給禿鷲白白徒添了一道美味,可若活下來,母親的墳前能有塊石碑,夭折的小兒子能在祠堂里有個牌位……
手指劃過護符邊緣,割開了一道血痕,帶著一股刺痛,呼衍骨都忽然笑了,笑聲就像漏風的皮囊。
“長生天啊,您護佑過哪個說真話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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