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萬石糧食?這廝瘋了不成?”
睦州,牙城之內,錢镠端坐在羅漢床上,將王沖傳來的密信遞給三弟錢鏢。~秒~彰¨踕,暁`稅,枉++更,薪?嶵!全?
“吾請一觀。”
聞,坐在錢鏢對面的一名中年文士說道。
此人名喚沈崧,乾寧三年進士,閩地人,卻只身投奔錢镠,如今添為鎮海軍掌書記,行謀士之責。
看完之后,沈崧不語,傳給一旁的王茂章。
待到一圈傳看完之后,錢镠這才開口道:“如何?”
“此子性情桀驁,果真如王司馬所,不甘居于人下。”沈崧說道。
錢鏢冷哼一聲:“大哥好心幫他,卻把咱們當豬宰,要俺說,直接讓顧全武撤回來,倒要看看這小子能在陶雅手下撐多久。”
沒有理會三弟的胡亂語,錢镠又將目光挪向王茂章,似笑非笑地道:“王司馬覺得呢?”
王茂章沉聲道:“糧食該給,不過一百萬石顯然是劉靖相戲之,當不得真。至于給多少,還需大王決斷。”
錢镠點頭道:“本王與王司馬的想法如出一轍,這筆糧食省不得,但該給多少,還需好好商議一番。”
聞,錢鏢正欲開口,卻見自家大哥瞥了他一眼,頓時打了個寒顫,小聲嘟囔一聲。
沈崧沉吟道:“屬下以為,八萬石可矣,分三批供給。”
“可。”
錢镠先是點點頭,旋即輕笑道:“本王的秋風可不是這么好打的,他劉靖想要糧食可以,本王的女兒必須娶一個!”
“大王英明!”
沈崧雙眼一亮,笑著稱贊道。
不得不說,這一手著實高明。
唯有錢鏢皺著眉頭,看看錢镠,又看看沈崧,滿頭霧水。
白給那小子糧食便也罷了,還要倒貼個女兒?
大哥莫非失心瘋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錢鏵,這時開口道:“永茗去歲及笄,溫良賢淑,大王可為其賜婚。”
“永茗?”
錢镠先是一愣,思索了片刻后應道:“唔,永茗不錯,倒也合適。”
沒法子,他兒女實在太多了。
光兒子就三十五個,這還沒算見不得光的三個私生子,若是算上就是三十八個。女兒就更不用說了,足有四十來多個。
四十多個,錢镠哪能全都記得住。
能迅速想起來,已經算不錯了。
不過這四十多個女兒,見諸史冊的,卻只有一個。
其實也可以理解,唐末史料本就混亂,且因戰亂缺失很多,畢竟連楊行密寵愛的女兒尋陽長公主,都沒能上諸史冊,更別提錢镠這么多女兒了。
有一說一,錢镠的戰斗力是真強。
九十多個女兒,簡直堪稱男人中的戰斗機!
都說色是刮骨刀,關鍵錢镠生了這么多兒女,常年在外領兵打仗,壽命還很長,足足活了八十一歲。
楊行密要是知道錢镠這么能活,估計在棺材里都得豎起大拇指。
果然,人與人的差距,有時候真的比人和狗都大。
拍板定下來后,錢镠又道:“糧草過兩日便可盡數抵達,王司馬可準備好了?”
王茂章朗聲道:“稟大王,臣下早已準備妥當,麾下枕戈待旦,只待大王一聲令下,臣下便率麾下兒郎奪回衢、婺二州,獻于大王。/r+u\w!e+n¢.·n+e,t′”
前兩日,王茂章麾下的萬余大軍終于趕到睦州。
“好!”
錢镠一拍矮桌,高聲道:“本王現任你為西南道行軍總管,總攬攻打衢、婺二州諸軍事,錢鏢為副使,在你麾下聽調。”
“臣定不辱命!”
王茂章豁然起身,抱拳應道。
隨著歙州被劉靖奪走,睦州重回錢镠之手,衢、婺二州徹底與楊吳切斷了聯系,被錢镠拿下已經是必然之事,不外乎是一個月拿下,還是兩個月拿下而已。
這是王茂章投奔錢镠后的第一次差遣,他必然會全力以赴,盡快拿下兩州。
又商議了一番戰后事宜,王茂章與沈崧等人離去。
忍了大半夜的錢鏢,見沒了外人,這會兒終于忍不住了,問道:“大哥為何要答應那劉靖小兒,憑白給他糧食?”
錢镠望了他一眼,搖頭失笑道:“你就當這八萬石糧食,是用來買睦、婺、衢三州了。”
他這個三弟,沖鋒陷陣是一把好手,可論到權謀與戰略眼光,是七竅開了六竅,一竅不通,比起顧全武差了十萬八千里。
錢鏢皺眉道:“給糧食便也罷了,為何還上桿子把侄女嫁給他?”
錢镠微微一笑:“結了姻親,那就是一家人了,既然是一家人,自然不會說兩家話。”
見錢鏢還欲開口,錢镠擺擺手,提前打斷道:“此次你在王茂章麾下,切莫使性子,他讓你做甚,你就做甚,否則莫怪我不講兄弟情誼,明白嗎?”
“俺曉得了。”
聽出他話中的警告之意,錢鏢趕忙應道。
錢镠叮囑道:“時辰不早了,你也早些歇息,過兩日便領兵出征,莫再通宵飲酒。”
錢鏢什么都好,唯有一點讓錢镠不喜歡。
嗜酒!
嗜酒便也罷了,關鍵喝多了之后,六親不認,無比暴躁,給他惹出不少禍事。
……
……
回到績溪后,劉靖一面忙著操練士兵,組織城中百姓加固城防,挖掘壕溝,架設拒馬,一面等待錢镠與鐘傳的回信。
前段時間的攻城戰,讓績溪縣四面城墻千瘡百孔。
不但多處城垛被投石車砸碎,墻根下也挖出許多大洞,此外還有七八條沒有挖通的地道,需要填埋。
快則一月,慢則兩月,陶雅就會卷土重來。
只有擋住了這一次反撲,他才算真正在歙州站穩腳跟。
在他的推算里,若鐘傳出兵的話,歙州方面壓力會驟減,面臨的吳軍最多不會超過三萬。
一名節度使,麾下有多少兵,是可以推算出來的。
須知,古時與后世不同。
募兵制下,士兵是脫產者,不從事農業生產,所需的軍械、糧食等,就會平攤到其他普通百姓身上。
盛唐時期,一名士兵,需要七十五戶百姓供養。
這是個非常健康的比例,百姓壓力不會太大,士兵的軍械與糧食也能得到充足的保障。
可歷經安史之亂后,各地節度使林立,戰亂不休,這個比例急速下滑,某些地方,甚至一度出現了兩戶養一兵的情況。
當然,兩戶一兵畢竟是極端情況,如今各地普遍維持在五至十戶養一兵。?零+點·墈·書·`已*發.布′醉,欣·彰*潔.
從七十五戶到五至十戶,可見此時的百姓賦稅之繁重,生活之凄慘。
自黃巢、王仙芝起義,整個天下陷入戰亂之中,人口凋零。
楊吳治下的江南,人口不足百萬戶。
即便按照五戶一兵來算,常備兵力也只有二十萬。
這其中的十萬,常年駐扎在江淮,用以防御北方的朱溫。
五千黑云都與三萬大軍拱衛揚州,余下的六萬五千,則分布在歙州、宣州、潤州、常州等地。
其中潤州與常州各自只有一萬,歙州與宣州各有兩萬余。
之前馳援睦州,被顧全武伏擊成功,吃了個敗仗,加上后續作戰的損傷,以及攻打績溪的傷亡,如今陶雅麾下能戰之士恐怕只有一萬。
而宣州刺史周本麾下兩萬五千大軍,不可能全部出動,起碼要留出五千安置在與江西接壤的邊境,以及拱衛宣州郡城。
這就是三萬,即便算上坐鎮潤州的李簡麾下三萬大軍,也只有六萬。
六萬大軍,若是劉靖獨自一人面對,會被瞬間碾碎成齏粉。
但,經過借勢后,吳軍實力會被分化。
顧全武率一萬八千人屯兵昱嶺關,陶雅能不管嗎?
鐘傳再出兵宣州,周本能坐視不理嗎?
這一來一去,那六萬大軍還能剩下多少攻打歙州,頂天了三萬,搞不好只有兩萬。
五月初五。
這一日,劉靖正在巡察城墻。
民夫們喊著號子,在烈日下揮舞木槌,將夯土一點點砸實。
“監鎮,江西急報!”
這時,一名傳令兵高喊著跑來。
劉靖心中一凜,趕忙召來傳令兵,接過密信。
看完之后,他面露笑意。
李松好奇道:“監鎮,怎地了?”
劉靖輕笑道:“鐘傳答應出兵宣州了。”
聽到這個消息,李松與狗子雙眼齊齊一亮。
說實話,對于鐘傳是否出兵,劉靖心中并沒有底,所以他已經做好了最壞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