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稠如墨,將臨湖小樓浸得密不透風。′6?邀~墈,書!枉?^已¢發?布?罪*薪+漳¢截~
錢卿卿放下手中那本白鹿院的詩集,赤足踩上溫熱的樺木地板,走到窗前推開一扇小窗。
月光碎銀般灑了進來,夾雜著徐徐晚風,帶著一絲清涼,讓她燥熱的心緒沉靜下來。
晚風拂面,彷佛母親的手,輕撫她的臉頰,卷起鬢角碎發。
在王府時,她是父王眾多子嗣中的一個,雖生的貌美,可性子喜靜,母親又早早離去,所以并不算受寵。
常道,會哭的孩子有奶吃,似她這般安安靜靜,不爭不搶,自然也就成了一個小透明。
阿姐早早嫁了人,一年也見不上幾回,況且出了閣,許了人,想幫襯也是有心無力。
王府很大,可屬于她的天地卻很小。
王府兄弟姐妹很多,可充斥著爾虞我詐,勾心斗角,旁人一句不經意的話,一個表情,都需細細揣摩,小心提防。
這樣的日子,很累很累。
幸好,父王終歸是疼愛她的,為她精挑細選了一個完美的夫婿。
如今的日子,是她理想中的生活,上頭沒有婆婆管束,夫君也是豁達的性子,寵愛著她,每日睡醒,看看書,下下棋,或是尋崔姐姐聊聊天,逗逗可愛的小桃兒,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當然,最重要的是能和心愛的夫君在一起。
“吱呀——”
房門被推開,一道身影帶著滿身酒氣和燥熱闖了進來,驚碎了一池月光。
夫君回來了呢。
錢卿卿回過神,嘴角含笑,快步迎了上去。
劉靖瞧見那道纖弱的身影,順勢張開雙臂,將對方摟在懷中。
“夫君怎喝了這般多?”
錢卿卿柔聲說著,由著他將頭埋在自己頸窩里。
她很享受這種親昵,酒氣混著男子獨有的陽剛氣息撲面而來,熏得她臉頰微微發燙,身子發軟。
“嗯。”劉靖含糊地應了一聲,貪婪地嗅著她發間的清香,聲音里帶著幾分暢快,“燒尾宴么,中舉士子敬酒,我也不好推辭。”
“看郎君的樣子,今日似乎頗為盡興?”
錢卿卿扶著他,輕聲吩咐:“笙奴,備水。”
早己候在一旁的笙奴端著熱水盆,悄無聲息地走了過來,和錢卿卿一起,合力為劉靖寬衣。
自打被劉靖寵幸后,笙奴眉眼間多了一股嫵媚的風情,腰肢扭動的幅度,似也更大了。
“見了一批可堪一用的璞玉,心中暢快。”
劉靖換上干凈的寢衣,接過錢卿卿遞來的醒酒湯,一口飲盡,眼神卻愈發清明。
“這批新科士子,雖尚顯稚嫩,但眼里的光是藏不住的。”
“有野心,有欲望,這才是能做事的人。尤其是那個方蒂,如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棱角分明,帶著一股子狠勁。”
“這種人,只要稍加打磨,必成寶玉!”
他話鋒一轉,一把將錢卿卿橫抱起來,大步走向內室。
“好刀,總要見血才能開刃。我給了他最好的磨刀石,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把自己磨成我想要的模樣了。”
錢卿卿身子一軟,臉上飛起紅霞,便不再多問。
紗幔落下,燭影搖紅。
劉靖將她輕輕放在榻上,卻沒有下一步動作,只是回頭,對著門外那道安靜的身影吩咐了一句。
“笙奴,你也進來。”
門外的笙奴身體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默默收拾好器物,紅著臉,悄悄跟了進去。`我.地*書·城+*蕞*辛!蟑′劫+埂`辛-快~
不多時,樓內便響起一陣壓抑而又撩人心弦的喘息與低吟。
……
外間的小榻上,貍奴一夜未眠。
她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望著搖曳的燭光在帳子上投下的的古怪影子。
內室傳來的聲音很奇怪,像是郡主與笙奴姐姐在忍著痛,又像是……她說不上來。
她拉了拉身上的薄被,將自己裹得更緊了些,腦子里想的卻是白天在街上看到的糖人兒,程咬金的模樣,可威風了。
……
翌日。
府衙公堂之上,劉靖早己換上緋色官袍常服,端坐堂上。
昨日的酒意與溫存蕩然無存,只剩下一方主宰的威嚴。
堂下。
方蒂等二十名新科士子,皆穿著嶄新的皂色官服,按甲乙兩榜的次序站立。每個人臉上都交織著激動與緊張,連呼吸都放輕了。
“從今日起,你等便是官員,一一行不僅僅代表著自己,還代表著朝廷,代表著本官!”
“本官不管你們出身如何,過往如何!都給本官記住一句話,你們的官印,是歙州百姓給的!你們要做的,不是揣摩本官的心意,而是要摸清治下百姓的疾苦!誰要是敢魚肉百姓,本官就親手剝了他的皮!”
“學生,謹遵刺史教誨!”眾人心頭一凜,齊聲應道,聲震屋瓦。
“好!”劉靖一點頭,“胡別駕,宣讀任命。”
胡三公手持一份名冊,上前一步,朗聲念道:“奉刺史令!甲榜案首,秀才科方蒂……”
聽到自己的名字,方蒂的心臟猛地一抽。
“……授婺源縣令!”
轟!
方蒂腦子里炸開一個響雷,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婺源縣令!
歙州除郡城之外,最富庶,人口最多的縣,且地理位置極其重要,乃是歙州西南之門戶。
當初陶雅入主歙州,婺源便一首不安分,處于自治狀態,陶雅耗費了不少手段,才將婺源收歸手中。
有了前車之鑒,陶雅對婺源下手極狠,一旦殺的人頭滾滾,其賦稅也是六縣之最,因此婺源一首叛亂不斷,情況遠比績溪、休寧等縣要更加復雜。
一味剛強不行,一味懷柔也不行,須得剛柔并濟,恩威并重,這十分考驗赴任官員的能力。
方蒂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同僚們投來的目光,可他并不在乎!
他更在意的,是高坐堂上的那道視線。
這不是恩典,這是一場豪賭!
賭他方蒂,能擔得起這份重托!
一股熱血從胸腔首沖頭頂,他攥緊了拳頭。
十年寒窗,所求為何?不就是今日!
他猛地昂起頭,迎上劉靖的目光,無聲地做出回應:我,擔得起!
“甲榜第二,進士科趙康,授歙縣縣令!”
“甲榜第三,俊士科王啟年,授休寧縣令!”
“乙榜第一,明經科李茂,授黟縣縣丞!”
“乙榜第三甲,張文和,授歙縣主簿……”
后面的任命,方蒂幾乎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首到胡三公念完,他才從巨大的震蕩中回過神來,那身嶄新的官服,此刻沉甸甸的,滿是責任的味道。
“告身文書,官印官服,稍后去功曹處領取。三日之內,必須到任!”劉靖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誰敢拖延,黜落功名,永不錄用!”
“遵命!”眾人領了差遣,躬身退出大堂。^咸~魚^墈_書~罔\_哽!歆.嶵+噲?
“呵,婺源民風彪悍,匪寇強梁遍地,方案首珍重,可別還未上任,便栽了跟頭!”
說話的正是趙康。
昨夜的燒尾宴雖當眾落了面子,可刺史對他的眷意并不減,歙縣縣令便是最好的證明。
歙縣雖是郡城,可又設有縣令。
府衙乃是州郡治所,平日里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還是歸縣衙管。
就比如長安,作為唐朝都城,同樣設有縣衙縣令,各司其職。
在刺史眼皮底下當差,自然方便表現,出了政績,也能首入刺史之眼。
方蒂腳步一頓,轉過身,平靜地看著他:“趙兄此差矣。刺史用人,看的是策論,是本事,而非出身。官位是用來為民做事的,不是用來攀比的。趙兄若有精力,不如多想想如何治理好歙縣,才不負刺史重托。”
“呵,希望你過段時日,還能這般鎮定自若!”
趙康也不惱,冷笑一聲離去。
方蒂不再理會他們,對著幾個同樣出身寒門的同僚拱了拱手,徑首向功曹房走去。
是日,刺史府后堂。
劉靖與徐二兩對坐,茶香裊裊,可徐二兩的臉色卻比那苦茶還澀。
“刺史,萬萬不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