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片刻,她才輕聲開口道:“林先生,聽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我挑了挑眉,沒說話,算是默認。
白鶴謠的目光又落回湖面上,聲音放得更柔,像是在回憶很久以前的事。
“幾年前,有個女孩,學的是文物鑒定專業,你也知道,這專業冷門,想找個對口的工作不容易。”
“她從大一開始就特別努力,泡在圖書館里看各種鑒定書,周末還去博物館當志愿者,就為了多摸一摸那些真寶貝,記牢它們的紋路、質地、年代特征。”
“她最大的夢想,就是進博物館當鑒寶員,每天跟那些老物件打交道,哪怕工資不高,哪怕要坐班到天黑,她也愿意。”
白鶴謠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欄桿。
“可夢想這東西,有時候跟現實差得太遠了。”
“她畢業那年,市里的博物館招鑒寶員,就一個名額。”
“她知道自己家境不好,沒什么背景,可還是抱著希望,四處打聽,托了好多人,甚至去求以前的老師,求博物館的保安大叔,你沒聽錯,是保安大叔,就為了能多遞一份簡歷,多爭取一個機會。”
“后來,她還真求來了一個面試機會。”
說到這兒,白鶴謠的聲音頓了頓,帶著幾分苦澀。
“面試那天,她特意穿了最正式的衣服,把所有鑒定知識都在腦子里過了三遍,甚至提前去博物館看了那批要鑒定的藏品,記了它們的每一個細節。”
“面試的時候,考官問的問題她都答上來了,甚至還指出了一件藏品的修復痕跡。”
“那是個清代的青花碗,碗口有個小缺口,修復師用了金繕工藝,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連考官都忍不住點頭夸她專業。”
“可結果呢?”
我忍不住問,心里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這種努力卻沒結果的戲碼,我見得太多了。
白鶴謠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結果出來,錄取的是一個連永樂青花和宣德青花都分不清的混球!”
“那家伙面試的時候,把蘇麻離青料說成了瑪麗蘇青料,還說永樂青花的龍紋跟恐龍似的,聽得考官都皺眉頭。”
“后來女孩才知道,那混球是博物館副館長的侄子,副館長跟上面打了招呼,說這孩子家里條件好,能給博物館捐點東西,他就這么把名額給占了。”
“你說她委屈嗎?”
白鶴謠的聲音里帶著哭腔,卻沒真的哭出來。
“她委屈得一晚上沒睡,躲在出租屋的被窩里,一直哭到了天亮。”
“她覺得自己這幾年的努力全白費了,覺得自己就是個廢物,連給家里爭口氣都做不到。”
“她甚至想過,要不干脆回老家,跟爸媽一起種地算了,至少不用在城里受這窩囊氣。”
“她還覺得,自己就是在浪費家里的錢。”
白鶴謠的聲音低了下去。
“她爸媽是農村的,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供她上大學不容易。”
“每次打電話,她媽都在電話里說,閨女,別省著吃飯,媽給你寄了五百塊,在卡上,她爸則會說,咱雖然沒背景,但只要你有真本事,總有機會的,爸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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