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江繡坊之名在京城響了好些年,知道池依依的人不少。
在他和池依依相識之前,有時從繡坊門前過,也曾聽到路人的議論。
他們議論池六娘的繡技,議論她的出身,議論她日后會嫁什么樣的人家。
而在萬壽宴上,他更看見好些人對池依依暗中打量。
他不喜歡那樣的眼神。
并非因為他對池依依有何男女之情,而是因為他太清楚那些眼神中的含義,正如他們看向自己的眼光。
每年的萬壽宴雖會成就幾段姻緣佳話,但何嘗不是早有默契的待價而沽。
在那些大臣與當家主母眼中,少年男女是否兩情相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利益是否匹配。
他們也許會欣賞池依依的談吐,贊揚她的品貌,驚嘆她的技藝,但若沒有皇帝的嘉獎,沒有晴江繡坊的財富,又有幾人會將她納入相看的人選。
所以他直接出手,切斷了他們肖想的可能。
若為利益考量,他相信池依依更愿意擇他為婿,畢竟他倆有著共同的敵人。
陸停舟眼中泛起一絲譏誚,卻聽段云開接著道:“你成親那晚遇刺,京里有好幾個人家私下打聽你的傷勢,你猜他們想干嘛?”
他為了自家兄弟,今晚在飯桌上可是探來了不少消息。
陸停舟聽他喋喋不休,索性停下腳步,回過身。
“我的時間不多。”他冷冷道。
要不是看在那個夢的份上,他壓根不想聽他瞎扯。
段云開底氣不足地咳了聲,朝四周看了眼,鬼鬼祟祟湊到他面前:“那些人想知道你傷得重不重,弟妹是否有機會改嫁。”
陸停舟沉默。
月色清冷,他的眸色也清冷。
段云開說完這個小道消息,明智地退開一步,以免池魚遭殃。
陸停舟沒揍他。
他朝他淡淡一瞥,竟是慢慢笑了下:“倒是有趣。”
敢娶一個在成親當日就喪夫的女子,別的不說,膽量殊為可嘉。
若真有人敢在他死后上門求娶,不是利欲熏心,就是對池依依癡心一片。
只可惜,他只受了點輕傷,卻是讓那些人失望了。
段云開瞧著他的笑容,只覺頸后嗖嗖冒冷氣,真是奇怪,大熱的天,哪兒來的陰風陣陣。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提醒一句:“我知道你凡事心有成算,但也不能什么事都不和弟妹商量,你倆是夫妻,她又如此聰慧,定然愿意與你共進退。”
“六盤村的案子與她無關,”陸停舟收了笑,“她不必與我共進退。”
段云開“嘖”了聲:“我就知道你死腦筋。”
他跳上墻頭,揮了揮手:“滾吧。”
陸停舟揚首看他一眼:“若我被此案絆住,她回京路上,勞你照看。”
說完,他干脆利落地走出院門,頎長身影消失于夜色,仿佛被幽暗的小巷吞沒。
段云開望著他離開的方向。
那個方向是正北。
正北的極遠之地,恰是京城。
京城里,一座華美大宅火光沖天。
方圓數里,皆見濃煙滾滾,半邊天幕,似被火焰煎騰。
“來人啊!走水啦!”
梅家仆從在火光下驚慌奔走。
“快救家主!家主還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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