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上一世兩人全無交集,池依依如果和他一樣,也做過那樣一場夢,在她的世界里,兩人也是毫不相識么?
若是相識,那個他對池依依而,又是怎樣一個存在?
陸停舟不喜歡這樣的比較,哪怕另一個人仍然是他自己。
他收起這突如其來的荒唐念頭,淡淡道:“以后不會再有這樣的誤會。”
池依依笑了笑,十分大度地點了點頭:“這樣才對。”
兩人來到滿庭芳,進了樓上雅間。
雅間里只有六皇子一人。
他趴在桌上,面前立著幾根筷子,這些筷子搭在一起,形成一個搖搖欲墜的架子,一顆蜜棗停在架子最高處,仿佛隨時可能掉下。
他小心翼翼地往上頭加了一只梨。
“嘩啦”一聲,筷子、蜜棗、梨,掉了一地。
六皇子垮下肩膀,撇眼看見池依依與陸停舟進屋,站了起來。
“你們來得真慢。”他抱怨道,“我都餓了。”
陸停舟撿起滾到腳邊的梨,扔過去:“餓了就吃梨。”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我才不要吃梨。”六皇子朝門外喊:“小二,上菜!”
菜品都是早已點好的,不一會兒,熱氣騰騰的菜肴擺滿桌子。
三人各自落座,池依依這才有空問起正事:“那兩個涂國人的馬車都看過了嗎?可有什么發現?”
陸停舟還未開口,六皇子就叫了起來:“我來說!”
他搶過話頭,菜也不急著吃了,張著嘴叭叭道:“那輛車和你家那輛出自同一批工匠之手,不過構造更加精巧,想是這幾年又做了改進。”
他舉著筷子在空中比畫了下:“這回用的軸承全是精鐵打造,磨損更小,便是在山路上跑個三五年,也用不著更換車軸。還有車身——”
他頓了下,眼中露出熱烈向往的神情:“雖說涂國善于冶煉,但這兩兄弟也真舍得下血本,他們在馬車連接之處全都用上了精鐵,按我估算,這種馬車的載重比尋常馬車多兩倍以上,我還在車底發現了夾層,能裝的貨物或許三倍不止。”
說完,他長長嘆了口氣,捧著臉頰道:“如果父皇許我任意購置鐵器就好了,我定能造出比它好十倍的馬車。”
陸停舟微哂:“大衍律例,民間鐵器購置皆有定數,皇子也不例外。殿下若想要源源不斷的精鐵,不如去工部任職?盧尚書定愿為您大開方便之門。”
“我才不去。”六皇子扭扭身子,“這幾日各部應卯的時辰又提早了,再這樣下去,我看大伙兒都別下值,直接住衙門多好。”
池依依忍住笑:“夏日天亮得早,早些出門也可少受些暑熱。”
六皇子瞪大眼,驚恐地看著她:“池六娘,沒想到你也贊成?”
他拖著椅子往另一邊挪了挪,嘟囔道:“反正我不上值,日后你夫君早出晚歸,你可別心疼。”
池依依眉梢一揚。
六皇子的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正是最調皮頑劣的時候,他行不似皇子,更像一個富家少爺,叫人很難對他生出畏懼之心。
或許正因如此,陸停舟才特地提醒她,別把六皇子當成一個真正的孩子。
池依依笑笑:“殿下現在不上朝也好,我看您身子還能長個兒,多睡睡總有好處。”
六皇子兩眼一亮,他平生最煩惱個子太矮,別說和兩位皇兄比,就算與皇姐們站在一起,他也不是最高的那個。
聽了池依依的話,他登時喜笑顏開,愈發像個天真的少年郎:“我就說我還會再長。池六娘,來,咱們干一杯!”
他抬眼往桌上掃了圈,沒找到酒壺,只好拿起茶杯,學著江湖人士的模樣,豪氣干云道:“干!”
池依依瞥了陸停舟一眼,舉起茶杯與六皇子輕輕碰了碰:“祝您早日長高。”
這話和六皇子的心愿一樣,顯出幾分稚氣。
六皇子頓了下,忽然綻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與池依依干了這杯茶水,轉向陸停舟,嘿嘿笑道:“陸少卿,這次我又幫了你一回,你們打算怎么謝我?”
陸停舟眼皮也沒抬一下,把玩著手里的茶杯:“誰說是幫我?”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