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方嘴唇囁嚅,嘆了口氣:“實不相瞞,我們來此是為查一樁人口走失之案。”
“什么人走失了?”池依依問。
曹方道:“是永樂縣一家藥鋪的伙計,六年前來秋風嶺采藥,從此下落不明。”
池依依不解:“六年前的案子,怎么現在來查?”
曹方面露尷尬之色,摸摸鼻子。
“此案當年便已查過,秋風嶺地處青陽縣,按規矩,這個案子必須先知會青陽縣,由雙方協同辦案。”
“青陽縣不配合么?”池依依問。
“這倒沒有。”曹方道,“當時我們高縣令給青陽縣的陳縣令發了公函,陳縣令十分配合,當即就派了一班捕快和我們一同上山尋找。”
然而他們不但沒找到人,還遇上了鬼打墻,在山里兜了大半宿,直到第二天天亮才找到下山之路。
“秋風嶺實在太大,連山下的村民也來幫我們一塊兒找人,仍是一無收獲。”
曹方道:“聽這里的村民說,山上常有豺狼出沒,又有許多懸崖深澗,那個伙計多半遇到了什么意外,以致尸骨無存。后來,藥鋪掌柜給他家里賠了二十兩銀子,此案便告作罷。”
池依依道:“既已作罷,為何曹都頭今日又來秋風嶺?”
曹方遲疑了一下,說道:“去年柳縣令上任以后,將以往的陳年積案全都調了出來,讓我們把未決之案重新調查一遍。那伙計家里有個酒鬼老爹,最近聽說此事,鬧上衙門,說他兒子生不見人死不見尸,要縣令大人給個說法。”
他說到此處,池依依已全然明了。
“諸位今日過來,就是想把那伙計的案子徹底結了?”她往窗外望了眼,“青陽縣的捕快也來了?”
曹方露出尷尬的神情:“時隔六年,我們也不指望能找到什么,所以……并未驚動這邊的兄弟。”
池依依見狀,驀然明白他剛才為何要攆自己這幫人離開。
這班捕快明知查不出結果,過來只為做做樣子好回去交差,自然不能讓外人看到他們沒有盡心。
眼下得知池依依和陸停舟的身份,曹方自知瞞不下去,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或許還指望她在陸停舟面前說幾句好話。
“既然如此,你說山中有古怪,又是為何?”池依依道。
曹方訕訕一笑:“不是曹某危聳聽,實是秋風嶺這地方古怪得緊。聽當地人說,山中有鬼神,不喜見外人,這些年,進山之人就沒幾個活著出來,即便被人找到,不是餓死渴死,就是跌落山崖粉身碎骨。”
池依依笑笑:“曹都頭是官差,也怕這個?”
曹方從脖頸處掏出一塊佛像玉墜。
“六年前那晚,我們這幫兄弟差點交待在山上,下山以后,我得了場重病,”他自嘲地笑笑,“這是我娘子給我從廟里請來的玉墜,我可以不信,但卻不想讓她擔心。”
池依依見他直不諱,也笑了下。
“曹都頭若是不急,不如帶著諸位官差在這兒歇息一陣,你們遠道而來,想必也累了,等我夫君從山里出來,再作打算不遲。”
曹方往山上看了眼,抱拳:“既如此,我等便叨擾了。”
他命手下下了馬,在道邊的樹蔭下席地而坐,拿出水囊和干糧充饑。
陸家小廝與留守的禁軍接到池依依暗示,給這幫捕快送去馬車上的水果點心,自然而然地與眾人攀談起來。
玉珠回到車廂,向池依依小聲道:“六娘,您為何不讓他們上山幫忙?難道這伙人有問題?”
池依依搖頭:“曹方所不似有假,但他顯然不懂迷陣,萬一陷在山里,幫不上忙不說,恐怕還會打草驚蛇。倒不如把這班捕快留在山下,萬一有不好的消息,再讓曹方回去搬救兵。”
玉珠連忙“呸呸”兩聲:“六娘別胡說,姑爺他們定能平安回來。”
池依依失笑。
“對,是我說錯話了。”她輕輕一嘆,“他帶了花卷和饅頭,再不濟也能傳信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