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遲到了三十年的寂靜的雪,緩緩落下。
灰白色的骨塵,帶著古戰場的安寧與解脫,輕輕灑落在他肩頭。
林楓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緩緩攤開左手。
一顆拳頭大小的、散發著柔和翠綠色光芒的能量光球,如同擁有生命的心臟,正在他的掌心,安靜地,一下一下地,搏動著。
生機本源。
這是妹妹唯一的希望。
他耗盡了精神力,透支了氣血,甚至以自身為媒介,承受了那足以撕裂靈魂的能量反噬,才換來了這團脆弱的光。
林楓臉上那最后一絲屬于人類的溫情,緩緩褪去。
只剩下絕對的,不容置疑的冷靜。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冰冷的信標。
時間,已經過去了四個小時。
他必須立刻返回。
就在他收起生機本源,準備動身離開的瞬間。
天坑底部那片萬年不變的死寂,被一絲極其微弱的、不和諧的震動,打破了。
不是大地的轟鳴。
是空間本身,在發出呻吟。
林楓猛地抬頭。
那片被永恒暮色籠罩的、鉛灰色的天穹之上,毫無征兆地,出現了一道細微的、漆黑的裂痕。
像一塊完美的黑曜石上,出現的第一道瑕疵。
緊接著。
第二道。
第三道。
數道漆黑的裂隙,如同猙獰的傷疤,在天坑的上空,無聲地,瘋狂地蔓延、撕裂。
一股混雜著硫磺與腐敗血肉的、令人作嘔的腥臭氣息,從那些裂隙中,轟然灌下。
屬于“歸一會”的,獨有的,充滿了侵略與掠奪的暗界能量,如同一場黑色的暴雨,瞬間污染了這片剛剛獲得安寧的古戰場。
這不是意外。
這是一個預謀已久的,陷阱。
幾頭體型超過三米的“裂隙獵犬”,率先從裂隙中一躍而出。
它們那覆蓋著黑色甲殼的身軀,落在堆積著骨粉的地面上,發出沉悶的巨響。猩紅的復眼里,燃燒著純粹的殺戮欲望,帶著粘稠唾液的獠牙,已經對準了天坑底部的那個,唯一鮮活的生命。
緊隨其后的,是數十名身穿黑色戰術制服,臉上戴著隔絕一切探查的金屬面具的“歸一會”成員。
他們動作整齊劃一,落地無聲,迅速占據了天坑邊緣所有的制高點,手中的高周波戰刃與能量槍械,從四面八方,封鎖了林楓所有的退路。
一張天羅地網,在短短十幾秒內,悄然成型。
他們一直在等。
等著林楓耗盡所有力量。
等著他從天坑中,取出他們想要的東西。
林楓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那堪比超級計算機的大腦,在這一瞬間,瘋狂計算著突圍的可能性。
答案是,零。
他現在,別說撕裂空間,就連調動一絲多余的內力,都感覺經脈如同針扎般刺痛。
而敵人,是全盛狀態的,精銳部隊。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對峙中。
一道最為巨大的空間裂隙,在所有裂隙的中央,緩緩張開。
那里面,沒有傳出任何狂暴的能量。
只有一片純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深邃的黑暗。
一個穿著剪裁得體的黑色女士西裝,留著一頭及腰銀色長發的女人,從那片黑暗中,閑庭信步般,走了出來。
她沒有戴面具。
那是一張美得令人心悸的臉,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唇上涂著最濃烈的、如同凝固鮮血的暗紅色口紅。
她的嘴角,噙著一絲慵懶而又殘忍的笑意。
她的眼神,像毒蛇一樣,越過了那些猙獰的裂隙獵犬,越過了那些嚴陣以待的黑衣士兵,精準地,落在了林楓的身上。
那眼神里,沒有輕蔑,沒有憤怒。
只有一種看待囊中之物的,絕對的,掌控感。
“辛苦了。”
她開口,聲音如同上好的絲綢,悅耳,卻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
她說的,是標準的華夏語。
“為我們取回了這么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