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無盡的、擠壓靈魂的黑暗。
林楓的意識,在一片混混沌沌的虛無中沉浮。
他感覺不到自己的四肢,只能感覺到一種無處不在的、冰冷的重壓。
數以噸計的鋼筋水泥,像一座為他量身定做的墳墓,將他死死釘在這片廢墟的最底層。
肺部火燒火燎,每一次試圖呼吸,都會吸入嗆人的粉塵,并引發內臟撕裂般的劇痛。
骨骼斷裂的“咯吱”聲,仿佛還在耳邊回響。
精神海更是一片狼藉,像是被風暴席卷過的荒原,每一次意識的波動,都伴隨著千萬根鋼針穿刺的折磨。
要死了嗎。
這個念頭,冰冷而清晰地浮現。
不。
另一個更加頑固的意志,如同一顆在絕境中燃燒的火種,驟然爆開。
他還不能死。
他答應過妹妹,要治好她。
那百分之十七的希望,是他必須用命去換回來的現實。
憑借著這股求生的執念,他強行調動起最后一絲知覺,控制著那只還勉強能動彈的、被扭曲鋼筋卡住的手指,艱難地、一寸寸地,伸向自己滿是血污的口袋。
丹藥。
能量石。
他用牙齒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劇痛讓他短暫地恢復了一絲清明。
他摸到了。
那枚丹藥,和那三塊冰涼的能量石。
他用盡最后的力氣,將這幾樣救命的東西,塞進了滿是血沫的嘴里。
丹藥入口即化,一股滾燙霸道的暖流,不顧一切地沖向他的四肢百骸。
緊接著,三塊能量石的冰冷洪流,野蠻地灌入他幾近干涸的經脈。
一冷一熱,兩股截然相反的能量,在他的體內瘋狂沖撞,像兩頭失控的兇獸,肆意撕扯著他本就殘破不堪的身體。
痛苦,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頂峰。
林楓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差點就此昏死過去。
但他硬生生扛住了。
他咬緊牙關,任由那股非人的劇痛沖刷著自己的每一根神經,他的意志,在此刻化作了一道堅不可摧的堤壩,死死地引導著那兩股狂暴的能量,去修復那些斷裂的骨骼與破損的內臟。
……
廢墟之上。
月光,冰冷地灑在這一片鋼鐵墳場。
狩獵者“銀狐”,靜靜地站立在一根扭曲的、最高大的鋼梁之上。
他不再優雅。
那身原本整潔的禮服,此刻沾滿了灰塵,幾處邊角還被沖擊波撕裂。
最致命的,是他臉上那張光滑如鏡的銀色面具。
一道細密的裂痕,從眉心處蔓延而下,如同完美的藝術品上出現了一道無法修復的瑕疵。
一絲殷紅的血跡,順著裂縫,緩緩滑落,在冰冷的面具上,留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軌跡。
他受傷了。
被一個他眼中的“異端”,一個他原本可以隨意戲耍的“小偷”,用一種同歸于盡的、最原始、最野蠻的方式,給傷到了。
這份羞辱,比身體的傷痛,更讓他難以忍受。
他緩緩抬起手,掌心之中,一個由他自身血液構成的、詭異的黑色印記,正在緩緩旋轉,散發出不詳的紅光。
血獵印記。
它能精準地鎖定那滴濺射在異端身上的、屬于他的血液。
他能感覺到,那個該死的家伙,就在這片廢墟之下。
還活著。
像一只打不死的蟑螂。
“你以為,這樣就能逃掉嗎?”
銀狐的聲音,不再有之前的戲謔,只剩下冰冷的、毫不掩飾的殺意。
“我會把你從這堆垃圾里,一寸寸地挖出來,然后,再把你一寸寸地撕碎。”
……
廢墟之下。
林楓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充滿了惡意的鎖定感,如同無形的鎖鏈,纏繞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知道,追殺并未結束。
反而,變得更加精準,更加致命。
丹藥與能量石的力量,正在強行修復著他的身體。
斷裂的骨骼在以一種野蠻的方式重新接續,破損的內臟也在那股能量的滋潤下,緩慢地恢復著機能。
但這還不夠。
他依舊被困在這里。
他將那剛剛恢復了一絲的空間感知,緩緩釋放出去。
周圍的鋼筋、水泥、碎石……它們的結構,它們的承重點,它們的脆弱處,都以一種三維立體圖的方式,呈現在他的腦海中。
他在尋找一條生路。
就在這時,一滴溫熱的、帶著淡淡腥甜味的液體,順著鋼筋的縫隙,滴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