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向上延伸,壁上的幽藍紋路如同溫順的溪流,無聲地指引著方向。
腳步落在光滑冰冷的地面上,幾乎沒有聲音。
身后的巨大空腔和那片歸于沉寂的能量湖,被遠遠拋在下面里,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只剩下體內平穩流轉的、陌生而磅礴的力量提醒著我它的真實。
盧慧雯跟在我身后幾步遠的地方,沉默得像一道影子。她的呼吸已經平穩,傷勢痊愈,但每一步都踩得極其謹慎,仿佛生怕驚擾了什么。我能感覺到她投在我后背的目光,復雜得像一團亂麻,驚疑、恐懼、審視,還有一絲劫后余生卻陷入更大迷茫的無措。
我們之間隔著的,已經不只是幾步的距離。
通道盡頭是一面看起來渾然一體的巖壁。但在我的“視野”里,那里能量紋路巧妙交織,形成一個隱形的門戶。我沒有停頓,伸出手,指尖在三處特定的能量節點上輕輕拂過。
嗡。
巖壁無聲地向內滑開,露出后面一個狹窄的、向上的天然石階。潮濕冰冷的空氣涌進來,帶著久違的、屬于地表的氣息——泥土、草木,還有……硝煙和血腥混合的味道。
天光從石階上方漏下來,昏暗,像是黃昏,又像是被濃煙遮蔽的白晝。
我和盧慧雯一前一后走上石階。出口隱藏在一個偏僻山坳的亂石堆后面。鉆出來的瞬間,即便早有預料,眼前的景象還是讓我的心沉了下去。
天空是那種不祥的昏黑色,仿佛被潑了濃墨,只有西方天際線附近透出一點暗紅的、如同淤血般的落日余暉。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煙塵和若有若無的血腥氣。遠方的城市方向,不再有往日的燈火通明,只有幾處巨大的、仍在冒著濃煙的火光,以及零星傳來的、分不清是爆炸還是建筑坍塌的悶響。
清遠市,仿佛經歷了一場戰爭。
但詭異的的是,周圍很安靜。沒有逃難的人群,沒有救援的車輛,甚至沒有鳥叫蟲鳴。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籠罩著四野,仿佛所有的生機都在之前的恐怖中被徹底抹去。
“……屏障矩陣超負荷運轉,強行隔絕了內外場,能量中和還在進行,大部分次級威脅應該被暫時清除了……”盧慧雯看著手腕上一個類似腕表的小型設備屏幕上滾動的數據,聲音干澀地分析著,更像是在說服自己,“但核心區的能量讀數……依舊混亂……而且,有多個高能量反應個體消失了……包括之前追蹤到的幾個‘公司’的高級外勤……”
她抬起頭,看向我,眼神里的探究幾乎要溢出來:“巢穴核心的能量波動在十分鐘前徹底歸于平穩,污染指數斷崖式下跌……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沒有回答。目光掃過荒蕪的山坳,落在不遠處地面上一片突兀的焦黑痕跡上。那里殘留著極其微弱的、令人不適的能量余波,以及……一絲幾乎被風吹散的、熟悉的邪術氣息——那種活取生靈、逆轉生死的陰冷臭味。
不是“母親”的瘋狂,也不是“公司”或“基金會”的能量武器。
是更古老、更陰毒的東西。
“七死換命”……或者,那個神秘電話里提到的,“偷天換日”?
我的沉默似乎讓盧慧雯更加不安,她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那把怪異的弩箭。
就在這時——
咕嚕嚕……
一陣極其輕微、卻在這死寂環境里格外清晰的滾動聲,從旁邊一堆碎石后傳來。
我和盧慧雯瞬間警惕起來!
她猛地抬起弩箭,對準那個方向!
我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我的感知比之前敏銳了無數倍,我能“聽”到,那后面沒有危險的能量波動,只有一個……極其微弱、即將熄滅的生命之火。
我走過去,撥開碎石。
后面蜷縮著一個“人”。
或者說,曾經是個人。
他(或者她?)的身體以一種極其不自然的方式扭曲著,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骨頭,皮膚干癟灰敗,緊緊包裹著骨架,如同風干了千年的木乃伊。但他的眼睛卻瞪得極大,充滿了極致痛苦和無法置信的驚恐,直勾勾地望著昏黑的天空。他的嘴巴張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喉嚨里發出輕微的、破風箱般的“咕嚕”聲。
而在他的胸口心臟位置,有一個觸目驚心的、邊緣焦黑光滑的圓孔。透過圓孔,可以看到里面空蕩蕩的,心臟……不見了。
不是被挖走的撕裂傷,而是像被某種力量精準地……湮滅、抽取了。
更讓我瞳孔驟縮的是,在這個將死之人的額頭正中,被人用某種黑色的、散發著微弱能量波動的顏料,畫著一個極其邪異的符號——那符號的結構,竟然與我之前在地下祭壇看到的、以及“樞機”地圖上某些隱藏標記,有幾分詭異的相似!
這是……第七個?
“七死換命”……需要七個血脈同源者……這是最后一個祭品?儀式完成了?還是……被打斷了?
盧慧雯也看到了那個符號,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比剛才還要難看,失聲低呼:“……‘歸墟’印記?!他們……他們真的敢用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