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那點微光,在彌漫的灰塵里弱得可憐,映著那兩個字——“快逃”。
像兩滴冰水,直接砸進我后頸,順著脊椎骨縫往下淌,凍得我四肢百骸都僵了。
誰發的?包打聽?還是……別的什么人?這號碼一片空白,像是從虛無里鉆出來的。
逃?往哪兒逃?
身后是還在不斷塌陷擴大的黑洞,磚石掉落的聲音悶雷一樣滾著。前面……前面是博物館更深的黑暗,那灰風衣和他的人肯定被這動靜引來了。
我猛地從地上彈起來,動作扯得傷口一陣劇痛,但顧不上那么多了。手機塞回口袋,目光像刀子一樣掃過周圍。
不能沿著原路返回,那是自投羅網。
我的視線落在側方一條不起眼的、掛著“管道維修”牌子的狹窄通道。那里沒有燈,黑黢黢的,但空氣似乎有細微的流動。
賭了!
我壓低身子,像道影子一樣鉆了進去。
通道里滿是油污和鐵銹味,擠得很,只能彎著腰往前走。耳朵豎著,能聽到遠處隱約傳來的奔跑聲和呼喊,還有……某種低頻的、令人心煩意亂的嗡鳴聲,像是大型設備在啟動。
他們還在博物館里?想干什么?啟動備用系統?還是……有別的打算?
我沒工夫細想,只能沿著這狹窄的通道拼命往前。心里那根弦繃得死緊,“源心”的力量在枯竭的經脈里艱難運轉,支撐著這具破爛身體。
通道盡頭是一扇銹跡斑斑的鐵柵欄門,沒鎖。推開它,后面竟然是一個稍微寬敞點的設備層,各種粗大的管道和顏色各異的線纜縱橫交錯。
這里空氣流通了些,但那嗡鳴聲也更清晰了,震得人頭皮發麻。
我靠著冰冷的管道壁,稍微喘了口氣。拿出手機,又看了一眼那兩個字。
快逃。
發信人知道我的號碼,知道我的處境。是敵是友?這警告有幾分真?
不管了。先出去再說。
我辨認了一下方向,朝著感覺是往外的路徑摸索過去。設備層結構復雜,像個巨大的迷宮。好幾次走到死路,又不得不折返。
那嗡鳴聲一直如影隨形,而且似乎……越來越響?還夾雜了一種新的、極其細微的、仿佛無數人在低語哭泣的雜音,直接往腦子里鉆,讓人心煩意亂,太陽穴突突地跳。
是那青銅器之前連接的東西?還是“公司”啟動了別的什么鬼玩意?
我甩甩頭,強迫自己忽略那聲音,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找路上。
終于,在前方一個拐角,我看到了一絲不一樣的光——不是應急燈的慘綠,而是外面路燈那種昏黃的光線!從一個向上的、帶著鐵扶手的維修井口透下來!
出口!
我精神一振,加快腳步沖過去。
井口蓋著格柵,沒鎖死。我用力推開它,冰冷的夜空氣瞬間涌入,帶著自由的味道。
我手腳并用爬了出去,重新站到地面上時,差點腿一軟跪下去。
外面是博物館背街的一條小巷,堆著垃圾桶,安靜得嚇人。遠處的街道依舊車水馬龍,霓虹閃爍,仿佛另一個世界。
我靠在潮濕冰冷的墻壁上,貪婪地呼吸著,試圖平復擂鼓般的心跳和還在嗡鳴的腦袋。
暫時……安全了?
不。
那兩個字還在我腦子里打轉。
快逃。
這意味著,危險遠未結束。甚至可能……剛剛開始。
博物館里的動靜恐怕很快會引來真正的警察和
attention。我必須立刻離開這片區域。
還有孫陽他們……小斌……
想到小斌那雙清澈卻偶爾茫然的眼睛,我心里就像壓了塊巨石。鑰匙……他們抓他,是為了當鑰匙,去開啟那扇所謂的“門”?
那門后面……到底是什么?禺強?歸墟?還是……更無法形容的東西?
我必須找到他們!
攔車是別想了,我這副尊容,司機估計直接報警。只能靠腿。
我壓低了帽檐,遮住臉上的血污,忍著全身的酸痛,快步走出小巷,混入街邊稀疏的人流,朝著市郊的方向走去。
一邊走,一邊嘗試理清思緒。
那個編號零柒柒的負責人是關鍵。他一定知道更多內情。得找到他。還有那個“第七保密倉庫”的真正位置,恐怕不止博物館那一處。
另外,“公司”……這個神秘勢力,手段通天,行事狠辣。他們對碎片、對“門”的了解,遠在我之上。正面沖突是找死,得想辦法從側面打聽。
包打聽?她路子野,但經過張啟銘和博物館的事,我還敢信她嗎?
腦子里亂麻一樣。傷勢和疲憊不斷襲來,眼前的景物偶爾會晃動、重疊。那低頻的嗡鳴和詭異的雜音似乎還殘留在我聽覺神經里,時不時冒出來干擾一下。
我甩甩頭,強迫自己集中精神。
先回之前的藏身點看看?雖然大概率被端了,但也許能留下什么線索?或者……孫陽會不會僥幸逃脫,在那里留下標記?
這個念頭讓我稍微提精神。那是我們唯一還算熟悉的據點。
我改變方向,朝著那棟老舊的居民樓走去。
越靠近那片區,心里越是不安。街上的行人似乎更少了,一種無形的緊張感彌漫在空氣里。偶爾有車輛駛過,車速很快,車窗貼著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
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不對勁?
我更加警惕,專挑燈光昏暗的小路走。
終于,那棟熟悉的舊樓出現在視野里。樓下停著幾輛陌生的黑色suv,車型和之前在博物館、宿舍樓下看到的一樣!
操!他們果然守在這兒!
我立刻閃身躲進街角一個報刊亭的陰影里,心臟狂跳。
樓洞口隱約能看到人影晃動。他們沒走!還在守株待兔!
孫陽他們肯定沒回來過。或者……回來了,但已經……
我不敢想下去。
不能再待了。這里已經是龍潭虎穴。
我緩緩后退,準備悄無聲息地離開。
就在轉身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