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頭一緊,立刻高聲喊道:“快!把尸體抬進去!不能再讓她沾地氣了!”
地氣,乃陰陽交匯之根。
死人久臥于土,若吸盡地脈陰華,便會滋生異變,輕則尸走,重則化煞。
此刻,時間就是生死的界限。
幾個膽大的村民咬牙上前,剛伸手欲抬,那女尸竟猛地一顫,僅存的那只眼倏然睜開,直勾勾盯住最近那人。
那一眼,沒有溫度,沒有情緒,只有無盡的怨恨與不甘,仿佛要將對方的靈魂生生剜出。
人群瞬間炸開,四散后退,驚叫連連。
連村長也踉蹌幾步,臉色慘白。
唯有老榮站在原地,冷笑一聲:“一群大男人,怕個死女人?”
他嘴上逞強,腳下卻也沒敢輕動。
我深知不能再拖。
天邊已泛起灰紫色,黃昏將盡,陰陽交替之際,正是陰物最易復蘇之時。
我轉身對村長低聲道:“殺三只紅冠公雞,取血浸麻繩,越快越好。”
公雞屬陽,尤以清晨打鳴者為最,其血可破陰穢,鎮邪祟。
這是民間古法,也是唯一能在不驚動怨氣的情況下制服她的手段。
不多時,一根泛著淡淡腥氣的赤紅麻繩送至手中。
血色未干,在火光下如活物般蠕動。
我環視四周,無人敢應援,唯有老榮皺著眉,拎著半塊石頭跟了上來。
“你要上?”他問。
“只能上了。”我答。
我們一步步逼近女尸。
她似有所感,身體劇烈扭動,那只獨眼死死鎖定我,嘴角竟緩緩扯出一絲詭異的弧度。
老榮怒吼一聲,舉起石頭就要砸下。
我一把扣住他手腕:“住手!她不是靠頭活著的!”
我壓低聲音解釋:這具尸體之所以不腐,是因為一口未散的怨氣支撐著她的“形”。
要解此局,唯有三途——解其執念、滅其形神,或讓她入土為安。
前兩者風險極大,唯有后者穩妥。
只要入棺封釘,斷絕地氣,再輔以全村陽氣共壓,便可鎮其百年。
老榮聽得半懂不懂,卻也收了手。
只是臨了,還是惡狠狠將那半塊石頭塞進女尸口中,嘟囔道:“讓你再瞪!”
我們合力用血繩將女尸層層捆縛,每繞一圈,麻繩便微微發燙,似有無形之力在對抗。
當最后一結系牢,我與老榮對視一眼,同時發力,將她抬離地面。
她劇烈掙扎,四肢抽搐,指甲在空中亂抓,幾乎劃破我的手臂。
老榮怒吼一聲,手臂青筋暴起,硬生生將她摜入棺中。
“砰!”
女尸在棺內瘋狂撞擊,棺材劇烈晃動,發出沉悶的“咚咚”聲,宛如心跳。
那不是回響,而是某種不甘的吶喊。
“還愣著干什么?封棺!”我厲聲喝道。
村民們如夢初醒,紛紛撲上,棺釘一根根釘入,鐵錘聲此起彼伏,每一聲都像是為這場浩劫畫上句點。
當最后一根釘子敲實,棺內終于歸于寂靜。
我長舒一口氣,轉身對村長道:“棺材暫留此處,但今夜全村上下,無論男女老幼,每人必須從家中取出一套穿過的衣物——衣、褲、鞋,缺一不可。
若有人不交,今晚必遭反噬。”
村長神色凝重,不敢多問,立刻下令傳達。
轉眼間,村民四散奔走,坑邊只剩我和老榮兩人,對坐于火堆旁。
老榮叼著一根草莖,瞇眼打量我許久,忽然開口:“兄弟,你這才剛入行幾天?怎么干起這些事來,比那些干了幾十年的老道士還利索?”
我苦笑不語。
他怎會知道,每當危急時刻,耳邊總會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那是灰先生,隱居聚仙閣的神秘仙家,以神識傳音,步步指點。
若非他,我不過是個初涉陰陽之事的毛頭小子,如何敢直面這等百年邪祟?
風拂過耳畔,我抬頭望向那深不見底的坑洞,心中卻再度泛起漣漪。
那只怪鳥……那雙金色的瞳孔……為何竟讓我感到如此熟悉?
仿佛在某段被遺忘的記憶深處,曾與它對視過。
老榮見我出神,拍了拍我的肩,咧嘴一笑:“本來畢業了還不知道自己能干啥,現在明白了——你主內,我主外。
咱倆組個‘驅邪事務所’,我負責接單拉客,你負責降妖除魔,怎么樣?”
我望著他那副“生意人”嘴臉,忍不住搖頭失笑。
這哪是正經營生?
分明是拿命換錢的險路。
可轉念一想,這世間魑魅橫行,若無人踏足黑暗,光明又何以延續?
或許,這條路,本就是注定要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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