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顯破敗的院子里,黯淡的月光艱難地穿過層層疊疊的烏云,灑下幾縷微弱的光。現場的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個個呆立原地,眼神中滿是驚恐與難以置信。
誰都想不到,聶志豪竟會做出如此令人震驚的舉動。
整個院子陷入了死寂,風聲都似被這壓抑的氛圍震懾,四周安靜得如同荒無人煙的古墓。
“爸——”
一聲凄厲的哭喊,驟然劃破這讓人毛骨悚然的寂靜。
方蕓汐原本癱坐在地,此刻,她不知從哪來的力氣,猛地從地上彈起,踉蹌著第一個朝方天路奔去。她的腳步慌亂而急促,雙手在空中瘋狂地揮舞,仿佛這樣就能抓住那正在消逝的希望。
她一頭撲倒在父親身上,雙手死死地抱住方天路,那雙手因用力而泛白,指尖都微微顫抖。她的肩膀劇烈地聳動著,哭聲撕心裂肺,身體隨著抽泣不斷痙攣。
她發瘋似的搖晃著父親的胳膊和身體,指甲都快要嵌入方天路的皮膚,眼淚不受控制地洶涌而出,嘴里不斷地呼喊著:“爸、爸……”
“方老會長——”
華章商會的眾人,此刻也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
他們有的雙手掩面,淚水從指縫間不斷溢出,身體止不住地顫抖;有的目光呆滯地望著方天路,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語,發出絕望的哀嚎。方天路擔任會長期間,對部下關懷備至,大幅提升了眾人的待遇,大家都受過他的恩惠,否則也不會跟他來到湖州,此刻的悲傷自然也是發自肺腑。
“哈哈哈哈……”聶志豪那刺耳的笑聲卻不合時宜地響起。
他仰著頭,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在黯淡的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他臉上掛著得意的笑,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嘴角高高揚起,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像是在炫耀自己出其不意的杰作。
方蕓汐的哭聲和聶志豪的笑聲交織在一起,在這空曠的院子里回蕩,讓人脊背發涼,感覺無比詭異。我和姜樂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驚。
誰能想到,聶志豪竟如此瘋狂?
聶云峰明明說過饒了方天路,他卻下此毒手,簡直如同一個天生的瘋子!
“我和你拼了!”方蕓汐突然一躍而起,一把抓起不知誰丟在地上的匕首。匕首在月光下閃爍著寒光,她雙手緊緊握住,指節因為用力而變得煞白,隨后不顧一切地朝聶志豪撲去。
聶志豪還沉浸在自己的得意之中,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的臨近,依舊仰著脖子大笑。
不過葉輝煌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猛地竄出,他的身形矯健敏捷,高高抬起腿,帶著呼呼的風聲,猛地一腳踹在方蕓汐的身上。
“咣”的一聲巨響,方蕓汐像斷了線的風箏,重重地砸在地上,濺起一片塵土。
這回,她徹底沒了力氣,手中的匕首也“當啷”一聲摔落在一旁,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
“嗯?!”聶志豪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緩緩低下頭,看向躺在地上的方蕓汐,眼神中瞬間布滿了兇狠和陰毒,如同黑暗中潛伏的惡狼,隨時準備撲上去撕咬獵物。
方天路沒有真的襲擊他,都慘遭了毒手,更何況方蕓汐真的發動了攻擊?
我和姜樂再度對視,眼神中傳遞著堅定和決心。
如果聶志豪對方蕓汐下殺手,哪怕冒著暴露身份的巨大風險,我們也一定要救下她。
一不做二不休,先綁了聶志豪!
我們腳步輕緩,悄無聲息地朝聶志豪靠近。
“唔……”聶志豪只是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確認沒有受傷后,便不屑地瞥了方蕓汐一眼,不再理會。他抬頭望向天邊,此時天邊已經泛起了一絲魚肚白,黎明即將破曉。
他沉沉地問道:“龍門商會的人來了沒有?”
葉輝煌搖了搖頭,回答:“沒有,兄弟們一直嚴守著,沒有發現龍門商會的蹤跡。”
聶志豪撓了撓頭,先看了看微微喘氣的方蕓汐,又看了看一動不動的方天路,嘆了口氣說:“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來了……算了,先回去吧,龍門商會的事以后再說。”
接著轉頭對我們說道:“姜公子、盛先生,你們也看到了,華章商會出了點意外……我得先回臨滄,向我爸交代一下。”
既然沒有殺方蕓汐,我和姜樂便點頭應道:“好。”
于是眾人踏上歸程,先是乘坐汽車,之后又轉了機,經過半日的奔波,終于抵達了臨滄。
……
“啪——”
臨滄的老宅里,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一向身體欠佳的聶云峰,此刻滿臉漲得通紅,額頭上青筋暴起,猶如即將噴發的火山。他猛地一巴掌扇在聶志豪臉上,巨大的力量直接將聶志豪扇倒在地。
此時已經過了晌午時分,刺眼的陽光毫無遮擋地傾灑下來,院子里彌漫著一股燥熱的氣息。旁邊石桌上鳥籠里的那只八哥,還在歡快地叫喚著:“聶老爺子威武……聶老爺子威武……”
方天路的尸體靜靜地躺在地上,胸前那片殷紅的血跡在陽光的照耀下格外觸目驚心;方蕓汐跪在一旁,面色慘白、眼神空洞,淚水早已流干,整個人仿若被抽去了靈魂的軀殼。
我和姜樂、葉輝煌站在一旁,都選擇了沉默,這種局面下,誰都明白自己插不上手。
“你是不是瘋了?!”聶云峰怒目圓睜,眼睛里仿佛燃燒著兩團熊熊烈火,他的聲音因為憤怒而變得沙啞,“不是說好了饒過方天路這一次嗎?!”
聶志豪緩緩從地上爬起來,臉上那清晰的巴掌印迅速紅腫起來,像一個熟透的番茄。他捂著臉頰,囁嚅著說:“可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方天路這次敢對我動手……下次是不是就敢對您不利了?”
“少拿我當借口,我可不會干出禍害人家閨女的事!”聶云峰口沫橫飛,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又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通。
最后,他一屁股癱坐在院中的藤椅上,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整個人顯得疲憊不堪,“我就不該同意你這個荒唐的計劃。方天路一直為咱們家盡心盡力,怎么能這樣對他……傳出去,聶家的臉都丟盡了!唉,真是不該啊,現在還把老方給害死了!”
聶云峰本就身體不好,面色常年慘白蠟黃,此刻更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臉上的皺紋像是被歲月的刻刀狠狠劃了幾道,每一道都寫滿了懊悔與無奈。看得出,他對方天路的死還是很痛心的。
但即便如此,他也只是扇了聶志豪一巴掌,畢竟那是他的親生寶貝兒子。
“爸……”聶志豪仍舊跪在地上,膝蓋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著,他扶著父親的雙腿,帶著一絲急切地說,“既然方天路已經死了,不如讓我統領華章商會吧……您看洪家的洪耀祖,都已經統領盛世商會了!”
聽到這話,我心中頓時明白了,原來這才是聶志豪殺害方天路的真正目的。
“洪耀祖統領盛世商會又怎樣?還不是被宋漁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現在龜縮在滕千山的老家崇明島,連露面都不敢!”聶云峰冷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你們這些年輕人,一個個眼高手低,以為統領商會是小孩子過家家嗎?想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孫翻江死了,梁無道打算把正德商會交給梁文彬……結果呢,你也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