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公安局的路上,我還納悶什么故意傷害罪,以為是楊開山那個不成器的玩意兒報警了,堂堂云城頂級大佬之一竟然做這種事實在太可笑了。
明明是他先動的手,簡直太不要臉!
結果到了局里一問,才知道是馮志明的事情。
我特意把車開到沒監控的地方,還穿了劫匪一樣的夜行服回去,甚至說話都故意壓著嗓子,馮志明是咋認出來的?
據說他報案時是這么講的:“肯定是宋漁!整個云城,只有他敢這么打我!真的,你們就抓他吧,不是他的話我把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有馮德壽親自坐鎮,楊守正和駱星文也起不到作用,一群警察立刻出動把我抓了回來,不僅在奧迪車里搜到了作案時的衣服,還在我指甲縫里提取出了馮志明身上的血跡和皮屑……
嗯,就這么坐實了。
當時我就感慨,不愧是馮德壽的兒子啊,挨了頓揍也能這么大動干戈,換成普通老百姓恐怕只能忍下這個啞巴虧了。
得知是我,馮德壽立刻來到審訊室。
一身便裝的他看上去沒有任何架子,還握住我的手故作驚訝又萬分可惜地說:“小漁,怎么是你?哎呀,這事鬧的,檢查組都還在,想偏袒你都沒辦法……”
又是檢查組,好一個萬用的借口!
馮德壽還在嘟嘟囔囔:“你想揍馮志明,直接說一聲嘛,我把兒子送到你門上去,隨便你怎么打都行,現在鬧得多難看啊是吧……這樣,反正你后臺硬,直接給省里打個電話,讓檢查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趕緊讓這件事過去算了!”
我笑呵呵說道:“不用了馮書記,這么一點小事,沒必要找人吧,太浪費人情了!不就掄了你兒子幾拳、給了你兒子幾腳嗎?拘留幾天的事,就不打電話了!”
顯然沒想到我會這么講,馮德壽一愣,又說:“害你拘留,那多不好意思?這樣吧,咱們糊弄檢查組一下,你假裝給我兒子道個歉,再賠點醫藥費、精神損失費什么的,讓他給你開個諒解書就不用蹲號了……”
“馮書記!”我打斷他:“我不道歉,也不賠錢,直接走程序吧。這點小事真沒必要,又不是把你兒子殺了?”
我咧開嘴,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
之前被拘留的事情,馮德壽肯定早知道了,斷定我的后臺已經倒了,不然不會把我抓來,但又始終不太放心,所以親自來試探我,順便給自己留條后路,起碼面上不會跟我真的鬧翻。
狐貍還是老的精啊,不至于像楊開山一樣,上來就把自己的底褲全露了,簡直就是顧頭不顧腚的蠢貨。
但我混不吝的樣子著實讓馮德壽摸不著頭腦,不知道我是真的不屑找關系,還是在扯虎皮做大旗,其實內里空空如也?
“小漁,要不咱們還是再商量下……”馮德壽小心翼翼地說。
“不用商量了馮書記。”我仍笑著:“我不會給你兒子賠錢道歉的,他不配!而且蹲幾天號的事,我是真不在乎。你告訴他,再敢騷擾葉桃花,出去就打斷他的腿!斷腿以后罪就大了,到時候我再找關系吧。”
“……”馮德壽的眉毛微跳幾下,顯然愈發拿不準我的情況了,只能點點頭說:“行,我會跟他說的,保證以后不騷擾葉桃花了!那小漁,你先委屈一下,主要是檢查組還在呢……”
“沒問題!”審訊室里,我甚至翹起了二郎腿,仿佛自己才是這里的老大。
“好!”馮德壽這才轉身離開。
原以為幾拳幾腳不會有多大的事,頂多拘留個三五天差不多了,判罰出來時卻嚇了我一跳,竟然足足要十五天!
好家伙,我扎了楊開山幾下也才七天而已!
我無話可說,之前的豪壯語已經拋出,此刻硬著頭皮也只能接受這個結果了。
于是我被放出來的第一天晚上,又二進宮被送了回去。
既來之則安之,反正在里面過得還可以。
以前對“拘留”這種事諱莫如深,總覺得進去以后就不算好人了,現在則無所謂,壞人就壞人吧,別人怎么看我是他們的自由。
凌晨兩點半,我帶著自己的生活用具,在管理的陪同下重新走進某間號房。
一屋子的人紛紛驚醒,躺在頭鋪的二愣子坐起,睜著睡眼惺忪的眼睛迷茫道:“漁哥,不是說七天后再相逢嗎,為什么我們現在就見面了?我是在做夢嗎?嗯,一定是我太想你了!”
二愣子還有七天就出號,而我多加了十五天。
“讓開,我要睡覺!”我懶得解釋,直接走到頭鋪,將二愣子趕開后躺下了,后面的人一個個往后挪。
沒有啥不適應的,畢竟之前每天都睡在這。
歷歷在目,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等到第二天早上,照舊刷牙、洗臉、吃早飯,整個過程做得輕車熟路,似乎是這里的常客一般。
吃過飯后,二愣子坐在床上給我捶背:“漁哥,這次是因為點啥啊?”
“打架!”我沉沉道。
“又打誰啦?”
“政法委書記馮德壽的兒子,馮志明!”
“……”二愣子都快哭出來了:“哥,你真牛逼,我想給你磕一個!”
剛出去又進來了,外面的人估計挺著急,我跟管教借了手機——好歹有點地位,這種小事還是能做到的——先給向影和顏玉珠打電話,說我沒事,過幾天就出去了;又給梁國偉打電話,讓他照顧好張浩然等人,盡量不要和其他人發生沖突;最后給葉桃花打電話,讓她幫忙照顧我的幾個兄弟。
搞定這一切后,我便安心蹲起號來,還和以前一樣每天享受二愣子等人的服務。
除了不能隨便玩手機和四處瞎溜達,也沒啥不方便的地方。
轉眼間便是七天過去,到了二愣子出號的時間,他還沒忘投靠我的事情,問我出去以后到哪找梁國偉。
張浩然他們傷得不輕,現在肯定還沒完全恢復,我就讓他直接到醫院去。
“好的,我知道了!”二愣子信誓旦旦地說:“漁哥,你瞧著吧,我肯定好好表現,成為你最出色的兄弟之一!”
我沒說話,只是看著他長長地嘆了口氣。
“咋了漁哥?”二愣子一臉不解。
“我不指望你成為最出色的兄弟。”經過這么多天相處,我和二愣子關系挺好的,但還是忍不住幽幽道:“真的,我要求特別低,別背叛我就行了……”
“漁哥,你這說的是什么話!”二愣子激動起來,仿佛我在侮辱他的人格:“從小到大,別人都說我愣,可我在關二爺面前起過誓,這輩子如果認了大哥,就一定對他忠心耿耿,否則天打雷劈、死無全尸!既然你是我大哥了,我這輩子肯定會扶著你,直到徹底進棺材的那天!”
“……去吧!”我拍拍他的肩。
我相信二愣子說這番話的時候一定出于真心,但也并不覺得一個人真能從一而終,畢竟胡金銓也曾說過我們要一輩子互相扶持的。
人啊,總是會變化的,所以我不再對任何人抱有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