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拂過,吹動容疏的衣袂,也吹散了刀光劍影的重重殘影。
而在遠處的一間幽靜草廬里,一場無人知曉的對話正在進行。
“師父。”
段玉看著眼前之人——
稷下學宮的大祭酒。
樣貌極為年輕俊秀,像是十八九歲的風華少年郎。
可那雙眼之中,卻會在不經意之間,流露出只有閱盡滄桑才會有的深邃神采。
段玉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弟子禮。
大祭酒開門見山道:“容疏,就是你選定的人。”
段玉不答反問:“師父覺得她如何?”
大祭酒輕笑了聲:“一個很特別的孩子。”
“特別就對了,要是不特別,徒弟我也不會下定決心,壓上身家性命在她身上。”段玉語氣里吊兒郎當的,壓根不覺得自已出口的話是有多大的份量。
作為稷下學宮大祭酒的唯一親傳弟子,也是關門弟子。
不出意外的話,段玉的將來,注定是在子承師業,接替大祭酒一職。
歷代稷下學宮的大祭酒,在選任接替者時,并非先看修為實力如何,而是更為看重玄之又玄的“眼緣”。
大祭酒或許不是最強。
但他的格局與眼界,必須是天底下最為別具一格的。
只有這樣,才能確保未來的稷下學宮,不會淪為墨守成規、戒律森嚴的僵化之地。
而便是這樣的段玉,竟然會說出“壓上身家性命”在某一個人的身上,若是這一番話傳揚出去,定會引起軒然大波。
可大祭酒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靜,只道:“你決定好了?一旦選定,就無法更改。”
外人只知大祭酒,地位尊崇,乃稷下學宮的掌舵人。
卻無人知曉,歷代大祭酒皆傳承著一門源自遠古的特殊秘術——牽氣術。
此術不修攻伐,不練長生。
唯一的作用,便是窺探天機氣運,在蕓蕓眾生當中,算出那些身懷大氣運、甚至與天地命數有所牽連的“天命之子”。
每一任大祭酒,窮其一生,只能運用此術一次,從茫茫人海中,選出一位與自已“有緣”的大氣運者,成為他的護道者。
通過“牽氣術”,護道者會與有緣人之間,建立一種微妙而深刻的因果關系。
這種關系,并非主仆,亦非師徒。
更接近于自然界中奇妙的“共生”,又好似世俗王朝里“帝王與賢相”的相輔相成。
通過“輔佐”有緣人,能在潤物細無聲間,變動世間的格局。
通時,若有緣人氣運昌盛,高歌猛進,便能反哺護道者,反之亦然。
由于牽氣術,太過驚世駭俗,每一任大祭酒在選擇唯一的傳人時,都慎之又慎,千挑萬選,不僅要考察其心性、天賦,更要看其是否心懷蒼生,恪守護道之心。
因為,這不僅關乎個人的氣運與命數,更與整個修仙界未來的氣運走向、命數興衰息息相關。
“牽氣、護道、以觀天下,測人族興衰,這才是身為學宮大祭酒的真正使命,徒兒可是時刻謹記在心。”
“更何況,落子無悔,這亦是您教過我的。”
段玉哼笑一聲:“而且,我相信以我的眼光,肯定能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您老人家就甭擔心了。”
“你小子……”
大祭酒有些好笑地伸手指虛點了他兩下。
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要知道,當年老夫所選擇的人,可是如今斬命山的創建人陳無道,成就非凡,他還是容疏的師父呢。”
段玉聳聳肩:“那正好啊!有道是‘師不必賢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師’,容疏定會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
“難道,師父不希望看見這樣的結果嗎?”
“這難道不就是稷下學宮存在的意義所在嗎?”
唯有后浪推前浪,人族才能傳承不絕,屹立不倒,才會有源源不斷的希望火種。
大祭酒:“既然你選好了人,那你的阻滯多年的修行,也該撿起來了,不然,老夫日后可不好意思去仙蓬島司家,為你提親。”
這話題轉得太快,段玉都被驚住了,“咳咳咳……師父!您說什么呢!這都是哪哪的事啊!”
“當年,老夫因一時嘴快,通司家定下了聯姻之事,可老夫這一生無兒無女,就只有你這么一個徒弟,也就只有你能夠代老夫履行承諾。”
遙想當年的舊事舊人,大祭酒的眼里,到底還是閃過一絲追憶:“司家擅天文地理、占卜問卦、陣法空間……剛好能通你所選的大道,相輔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