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洪荒最頂尖的老牌大能，此刻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中。
就在這一片恭賀的喜慶氛圍中。
無天平靜無波的目光緩緩移動，最終落在了紅云的身上。
他沒有開口。
只是那么靜靜地看著對方。
剎那間，殿內原本熱烈喧鬧的氣氛，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掐住，瞬間收斂。
所有人的聲音都戛然而止。
一道道目光，紛紛從新晉圣人鎮元子的身上移開，齊刷刷地聚焦到了紅云身上。
好奇，期待。
以及，那無論如何也難以掩飾的，濃烈到幾乎要溢出來的羨慕。
難不成，鎮元子之后，該輪到紅云得到機緣了？
尤其是那些散修大能們，更是屏住了呼吸，心臟不爭氣地狂跳起來。
他們想親眼見證。
這位與鎮元子齊名，同為紫霄宮三千客之一的老牌準圣。
這位洪荒老好人！
又能從無天手中，得到何等驚天動地的恩賜？
紅云自己更是激動無比，渾身的血液都在瞬間沸騰。
他連忙上前一步，與鎮元子并肩，對著無天恭恭敬敬地拜倒在地。
壓抑著聲音中的顫抖與期盼，沉聲高喝。
“拜見尊主！”
然而。
預想中那恢弘浩大的敕封，也沒有那醍醐灌頂的機緣。
無天看著紅云，忽然微微皺起了眉頭。
眼里流露出一抹遲疑思索。
這突如其來的沉默，如同一盆冰水，瞬間澆熄了紅云心中的激動和熱忱。
各種興奮與期盼開始褪去。
轉而有一種不安與緊張的情緒，正在不受控制地從他心底蔓延開來。
殿內眾人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臉上的期待之色漸漸凝固，轉為詫異與不解，但誰也不敢有任何異動。
只是靜靜等待著無天的命令。
氣氛在這一刻變得微妙而壓抑。
良久。
無天終于緩緩開口，聲音平緩，卻帶著一種無上威嚴與感嘆。
“紅云，你根腳福緣本也是洪荒頂尖。”
“昔日紫霄宮中，你亦曾得享一道鴻蒙紫氣，那是天道為你注定的圣位機緣。”
此一出，殿內眾人臉上都露出了復雜難明的神情。
那段往事并非什么秘密。
紫霄宮中聽道。
紅云率先抵達坐上了蒲團，然后又被接引、準提坑騙，好心讓座，卻因此導致鯤鵬被迫失去蒲團。
最終錯過了鴻蒙紫氣，失去天道圣位。
當然，大家其實早就已經知道。
這件事情根源不在紅云讓座，一切的一切都早已經注定。
但紅云還是因此欠下莫大因果。
最終被鯤鵬、帝俊、太一等頂尖強者追殺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險些身死道消。
但這些都已經過去了。
紅云臉上浮現出一抹無法掩飾的苦澀，連忙開闊。
“尊主明鑒，當年若非尊主于出手相助，紅云恐怕早已經身死道消，此恩貧道一直銘記于心，未敢或忘。”
無天卻搖了搖頭。
“我當年出手雖救了你，但也是為了鴻蒙紫氣。”
他的聲音平淡的不帶一絲情感，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客觀事實。
“那鴻蒙紫氣于你，看似是天大的機緣，實則是引動你命中死劫的禍根。”
“你雖僥幸逃得性命，但那場劫數帶來的因果糾纏，卻并未徹底消散。”
“依舊如附骨之疽，潛藏于你的命運長河之中，污濁你的氣運，侵蝕你的道基。”
“若要徹底化解此劫，非有海量功德洗刷不可。”
轟！
這番話如同一道神雷，在紅云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有些慌張起來。
原來如此！
他自己也隱約有所感應。
這些元會以來無論他如何苦修，總覺得道途之上有一層無形的阻礙。
讓他修行的非常困難，始終無法觸及到更高層次的門檻。
根源竟是在此！
那場他以為早已逃過的死劫，原來一直都在！
“求尊主慈悲！”
紅云猛地抬頭，重重叩首，發出沉悶的響聲。
“求尊主指點迷津，救貧道脫此厄難！”
無天看著他，神情依然淡漠。
“方法并非沒有。”
“最直接的一種，你即刻離開洪荒天地，遁入無盡混沌。”
“洪荒之內結下的因果，自然難以追索至混沌深處。如此，可保你暫時無恙。”
紅云一聽，那張本就慘白的臉變得更加難看。
離開洪荒？
混沌之中混沌之氣狂暴，時空錯亂，毫無生機靈氣。
更有無數可怕的混沌魔神游蕩。
他這點修為，進入混沌深處，和主動去尋死有什么區別？
更何況。
鎮元子剛剛證道，洪荒正值前所未有的大變革時代。
他怎能在這個時候逃離？
這絕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紅云用力搖頭，聲音帶著一絲哀求。
“尊主，混沌兇險，非是善地……懇請尊主賜予治本之法！”
無天的語氣沒有絲毫波瀾，似乎也不厭煩紅云的拒絕，只是繼續開口：
“治本之法，自然有，但此法，更為麻煩。”
“且需要你做出巨大的犧牲與付出，甚至可能永世不得超脫，再無證道之望。”
“你需要想清楚。”
紅云聽到這話心中猛地一震。
永世不得超脫？
他抬起頭，看著高高在上的無天，又看了一眼身旁剛剛成圣、圣威浩蕩的鎮元子，眼中閃過一絲掙扎。
但旋即。
那如影隨形的因果隱患和遁入混沌的凄慘前景，就將這絲猶豫徹底碾碎。
紅云把心一橫，連忙說道：
“但請尊主明示！”
“紅云，愿承任何代價！”
他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斬釘截鐵的決絕。
無天微微點頭，那雙淡漠的眼里終于透出一絲贊許。
“我有一法，名為‘香火成神道’。”
“此道，非是參悟天地法則，而是凝聚洪荒眾生之念力，亦即信仰之力，以此為薪柴，鑄就神道金身。”
“行此道者，需主動與萬民蒼生結下深厚因果，庇護他們，回應他們的祈求，為他們解難禳災。”
“久而久之，信仰愈是鼎盛，神位便愈是崇高，神力便愈是強大。”
此一出，滿殿皆驚！
就連帝江、燭九陰這等天不怕地不怕的祖巫，都露出了震驚之色。
洪荒修士。
自踏上修行路的第一天起，所學的第一課，便是要敬畏因果，遠離紅塵。
修為越高，越是深知因果纏身的可怕。
一旦沾染了龐雜的因果業力，量劫臨頭。
便是圣人也難免要頭疼萬分，甚至有隕落之危。
可這香火成神道，竟然反其道而行之？
主動去沾染億萬生靈的因果？
這簡直是在刀山火海之上行走！
一個不慎，便會被那龐雜繁復、善惡交織的眾生念力所反噬，神智錯亂。
甚至。
可能被那無窮無盡的眾生欲望所同化，徹底迷失自我，淪為一具只知回應祈求的傀儡！
“這……此法太過兇險了！”
“眾生念力，斑駁不純，其中夾雜了太多的貪嗔癡惡，如何能輕易吸納入體？”
“庇護蒼生？那得沾染多少因果業力？簡直是自尋死路！”
殿內響起一片驚呼和議論。
所有人都覺得，這什么所謂的香火神道根本就是一條絕路，是自尋死路。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紅云也嚇了一跳。
可臉上非但沒有流露出半點恐懼與退縮。
反而逐漸綻放出了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還有些如釋重負。
這條路在旁人看來兇險萬分、唯恐避之不及，是一條絕路。
對他而，卻仿佛是大道為他量身定制的通天坦途！
他紅云是誰？
洪荒第一老好人！
天生一副熱心腸，樂于助人，甚至是說愛管閑事。
讓他枯坐洞府，閉關參悟那些枯燥乏味的大道法則，他或許進展緩慢，不得其門。
但讓他去幫助眾生，傾聽他們的祈愿，為他們解難扶危……
這簡直是他最樂意去做，也最擅長做的事情！
那所謂的因果繁雜、付出巨大代價。
在他眼中，根本不是什么負擔，而是樂趣所在。
主動去結因果？
他紅云這一輩子，結下的因果還少嗎？
至于眾生念力的反噬……
他本性純良，心懷慈悲，堅信只要本心不變，自有化解之道。
“哈哈哈！”
紅云竟忍不住開心的大笑起來。
這番代價在他看來根本不是代價，可機緣卻是真正的機緣！
他連忙再次拜下。
這一次，沒有了之前的忐忑與不安，聲音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歡欣與懇切。
“尊主！此道簡直是為紅云而生！”
“紅云愿行此香火神道，懇請尊主賜法！”
“必盡心竭力，以信仰之力庇護蒼生，梳理萬民因果，絕不負尊主所托！”
鎮元子原本也是眉頭緊鎖，滿心都是對老友的擔憂。
但當他看到紅云臉上那發自內心的喜悅。
再想到老友那從洪荒開辟之初就積年不改的性子。
也只能無奈地搖頭笑了笑。
罷了，罷了，這或許真是天數使然，是最適合紅云的道路。
此道雖險，但他樂在其中，且或許真能讓他走出一條前無古人的康莊大道來。
于是，他也微微點頭，以示對老友選擇的支持。
無天將殿內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
視線又一次落在紅云身上，也不禁笑著微微頷首。
“善。”
“看來我并未看錯你。”
“此香火神道，弊端顯著，因果纏身，稍有不慎，便是神魂被眾生欲念同化，萬劫不復的下場。”
“但其強橫之處，亦遠超尋常道途。”
他頓了頓，給予了殿內眾人一個消化的時間。
目光掃過所有人，最終還是凝視著紅云。
“修行此道，你將凝聚香火金身，此身由億萬眾生信仰念力鑄就，不入五行，不沾輪回，萬法難侵！”
“更關鍵在于，你的存在，將與億萬蒼生的福祉氣運，緊密相連。”
“屆時，莫說尋常修士。”
“便是圣人，若無故加害于你，便等同于與庇護你的億萬萬生靈結下死仇！”
“那無窮怨念匯聚而成的反噬因果，其沉重，足以動搖圣基！”
轟！
此一出，不啻于一道神雷在殿內炸響！
動搖圣基！
這四個字的分量，讓所有人都感到一陣驚嘆。
這意味著，一旦紅云功成。
他將獲得一道前所未有的護身符，一道連圣人都必須忌憚三分的絕對庇護！
圣人之下，沒人能傷他！
圣人，誰又愿意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去動他？
無天的聲音還在繼續，愈發顯得幽遠而宏大。
“而且，在此香火神道體系之內，自你這位主神而下，直至最微末的神祇。”
“只要世間尚有一人記得其神名，信奉其存在，便可借此一點微末信仰，于香火中重塑神形，堪稱另類的永生不死。”
“此道，不看重跟腳出身，不依賴先天資質。”
“甚至無需枯坐億萬載苦修悟道。”
“其強弱興衰，只系于一點……”
無天一字一頓，聲音仿佛帶著某種魔力。
“能否獲得更多、更虔誠的信仰之力。”
“信仰愈盛，神力愈強，神位亦可不斷晉升！”
紅云聽著吳天的介紹，只覺得心中無比激動，在歡呼！
妙極！
他聽到了什么？
不看重跟腳資質？
他紅云雖是先天第一朵紅云化形，跟腳不凡。
但比起盤古元神所化的三清、地仙之祖鎮元子，終究是遜色了半籌！
無需苦修悟道？
他生性跳脫好動，最是耐不住那漫長枯寂的閉關歲月。
否則也不會在洪荒四處交友，惹下那場殺身之禍！
需要熱心助人獲取信仰？
這簡直就是他的本能，是他最大的樂趣所在！
“妙啊！尊主！此道太適合我了！”
紅云再也按捺不住，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猛地再次叩首。
“求尊主即刻恩賜垂青！”
無天見他這般發自肺腑，甚至是迫不及待的模樣，便不再多。
剎那間，整個大殿的氣息陡然一變。
先前引動地脈之力時的那種厚重、蒼茫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為磅礴、更為浩瀚，蘊含著無窮生靈的喜怒哀樂、七情六欲、萬千念想的偉力。
自冥冥虛無之中被牽引而來！
那是人道之力！
是洪荒大地之上，億萬萬生靈匯聚而成的意志洪流！
無天抬起手。
一根手指在身前探出，指尖之上，忽然，無數金色符文與神道法則的光芒正在飛速凝聚。
那每一個符文，都仿佛是由無數細微的祈禱聲、感恩的愿力、純粹的信仰之光交織而成。
并指如劍，于虛空中開始刻畫。
一道道玄奧無比的金色神紋憑空浮現。
并非仙道符文，也非魔道印記，而是一個全新的、龐大而嚴謹的神道體系框架。
下一刻。
無天的聲音再次響起，跨越了時空，直接響徹在洪荒世界每一個擁有靈智的生靈心底深處！
“大道鑒之！”
“人道為憑！”
“今，吾順應眾生之愿，立香火神道！”
“設上下神位，享眾生香火，司蒼生福禍，應萬民祈求！”
“凡誠心信仰、積累功德、庇護一方者，皆可入此神道，得享香火，凝聚神格，以求長生不朽！”
這番話，如同一顆種子，落入了洪荒億萬生靈的心田。
緊接著。
無天指尖那凝聚了無盡人道法則與信仰神紋的金光。
驟然化作一道光柱，從天而降，精準無誤地籠罩住紅云身上。
“敕封：紅云，為香火神道之主神！”
“執掌神道運轉，救苦救難，普度眾生，享無上香火供奉，聚萬民信仰之源！”
轟！
九天之上，天道無聲，未有功德金云降下。
九幽之下，地道無，也沒有玄黃之氣涌出。
但在這一刻，整個洪荒的人道之力，卻在瞬間沸騰了！
無窮無盡的信仰之力。
從洪荒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座山川，每一條河流，每一個部落升騰而起。
那其中夾雜著最純粹的金色愿力，如同百川歸海，又如萬千光河倒灌。
跨越了無盡空間，瘋狂地涌入紅云的體內！
這股力量純粹而又斑駁，浩瀚而又繁雜。
其中蘊含著生靈的喜悅、最虔誠的祈求、無法說的痛苦、瀕死前的希望、赤裸裸的貪婪、深入骨髓的恐懼……
萬般念頭，億萬種情緒。
足以在瞬間沖垮億萬修士心神的力量！
然而！
紅云置身于這信仰的洪流之中，非但沒有感到任何不適，反而有一種魚歸大海般的舒暢與契合。
他那天生能與萬物交感的慈悲之心，在這一刻化作了最強大的神通。
自然而然地梳理著這紛雜的念力。
將其中純粹的善念愿力盡數吸收。
而那些斑駁的雜質與業力，則在一種全新的神道法則下，被緩緩轉化、消弭。
他的形態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血肉之軀在璀璨的金光中寸寸消融，又在更為純粹的信仰之力中寸寸重塑！
一道璀璨奪目、由純粹信仰之力凝聚而成的菱形金色神格。
自他眉心緩緩浮現！
散發出浩瀚無邊的神威！
一步證道！
并非天道圣人，亦非地道圣人，而是開天辟地以來，從未有過的存在。
信仰主神！
人道圣人！
紅云的蛻變仍在繼續，卻已然抵達了終點。
他眉心處那枚由億萬信仰符文凝聚而成的神格，徹底凝實。
綻放出比星辰更璀璨，比大日更威嚴的永恒金光。
神格一轉，無窮神道法則垂落。
將他最后一絲先天神圣的道軀，徹底轉化為純粹的香火金身。
那金身，寶相莊嚴。
每一寸肌理都流淌著眾生愿力，每一個微粒都回響著虔誠禱告。
無數模糊的生靈虛影在他周身環繞、叩拜、吟唱。
形成一圈圈厚重無匹的信仰光暈，萬法不侵，諸邪辟易。
紅云緩緩起身。
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爆發，沒有席卷洪荒的威壓。
但當他站直身體的那一刻，整個天地間，所有生靈的心神，都為之一靜。
他還是那個紅云，卻不再是那個紅云。
天穹之上，異象再生！
天花化作一場浩浩蕩蕩的金色花雨，每一片花瓣都蘊含著一絲純凈的信仰之力。
融入山川草木，滋養萬靈。
大地之下。
金蓮成片成海地涌出，鋪滿視線所及的每一寸土地。
蓮開蓮落間，散發出安撫人心的神圣氣息。
伴隨著那盛大至極的異象。
一尊尊模糊而偉岸的神祇虛影，自虛無中緩緩浮現。
是神道體系中，未來將要誕生的萬千神祇的投影！
此刻。
這萬千未來之神，跨越時空，齊齊朝著紅云的方向。
朝著那新生的神道主神，俯首！
這是神道未來的輝煌圖景，在此刻向整個洪荒的提前預演！
亦是新秩序的宣告！
與此同時。
那條因無天一而立、因紅云證道而沸騰的人道長河。
發生了更為劇烈的蛻變。
原本浩瀚卻略顯散漫的眾生意志，在香火神道這個明確的框架被建立之后，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與凝聚的核心。
長河奔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擴張、壯大！
變得愈發凝實強大
其中蘊含的眾生之力，匯聚成一股足以撼動洪荒格局的磅礴偉力！
嗡！
一聲源自大道本源的劇烈轟鳴，響徹在所有混元級數存在的元神深處。
人道長河最核心的本源之處，氣運暴漲到了一個臨界點。
隨后，在一眾大能駭然的注視下，轟然凝聚！
七個！
整整七個光芒璀璨！
代表著至高業位的圣位，自人道長河中升騰而起！
這七個圣位，與天道圣位、地道圣位截然不同。
沒有天道的無情與高遠，沒有地道的厚重與幽深，散發出的，是純粹的、磅礴的、代表著無窮可能與潛力的眾生意志！
其氣息之強盛。
竟隱隱達到了當年鴻鈞道祖于紫霄宮中，分封天道圣位時。
天道所展現出的層次！
緊隨地道之后，人道也獲得了巨大晉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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