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殺他?難道還能強行扭轉他的意志不成?
“本座倒要看看,你還有什么手段!”
羅睺傲然喝道,聲音里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嘲諷。
吳天也搖了搖頭。
動作輕緩,仿佛只是在拂去肩頭不存在的塵埃。
那雙倒映著魔淵沉浮的眼眸里,沒有憤怒,只有一種近乎于嘆息的漠然。
“唉,你既不合作,那我原本那個需要你自愿配合的計劃,就無法施行了。”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魔淵深處回蕩,帶著一絲做作的惋惜。
“真是可惜……”
這四個字,輕飄飄的,卻讓羅睺那被鎮壓的意志猛地一震。
一股無聲的、源自靈魂深處的狂傲瞬間迸發。
你奈我何!
縱然你奪我位格,掌我魔道,可我羅睺的意志,我身為混沌魔神的驕傲,你終究無法折斷!
這是他最后的陣地,也是他最后的尊嚴。
然而。
羅睺意志中剛剛升騰起的這點慘烈得意,卻被無天接下來的話語瞬間凍結。
那惋惜的語調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帶任何感情的、陳述事實般的冰冷。
“既然如此,沒辦法了。”
“只能用……備用計劃了。”
備用計劃?
這四個字砸在羅睺的意志核心,激起一陣劇烈的悸動。
一股源于生命最本能的、極致危險的預感轟然炸開!
不對!
以吳天這種步步為營、算盡蒼生的心性,他怎么可能只準備一種方案!
他怎么可能沒有后手!
這個念頭讓羅睺的意志瘋狂顫栗起來。
難道……
“你想做什……”
驚駭的質問還未凝聚成完整的意念波動,便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偉力徹底沖散!
吳天根本不給他任何反應的時間!
只見他那籠罩在深邃黑袍中的右手緩緩抬起,五指張開,對著羅睺意志被鎮壓的核心之處,虛虛一握!
這個動作沒有引起任何能量的爆鳴,也沒有法則的劇烈沖突。
它更像是一種……宣告。
一種對魔道至高權柄的調用!
一瞬間,整個魔淵都活了過來,化作了吳天的手掌。
無盡的魔道法則化作億萬條看不見的鎖鏈,精準地纏繞、收緊。
將羅睺那團無形的、殘存的意志,從其存在的根基中強行撕扯、剝離!
“呃啊!”
一聲不屬于任何生靈、發自真靈本源的凄厲慘嚎,在意志的層面瘋狂炸響!
那是一種超越了肉體與神魂痛苦的、被抹除自我的極致恐懼!
羅睺的意志被這股力量強行揉捏、壓縮。
最終凝聚成了一團劇烈掙扎、瘋狂扭曲的真靈光球!
光球表面,是他億萬年來所有的不甘、怨毒與絕望。
下一刻,吳天左手并指成刀。
指尖之上,沒有鋒芒,卻繚繞著兩種令混沌都要為之戰栗的至高氣息。
一種是開天辟地、粉碎萬古的無上力之大道!
一種是執掌終末、重啟紀元的輪回法則!
兩種力量交織,化作一柄概念層面的刑刀。
沒有絲毫遲滯,狠狠斬向那顆代表著羅睺過去與自我的真靈光球!
他要做的,不是殺死。
而是比殺死殘忍億萬倍的,強行抹除!
“不!”
當那柄刑刀斬落的瞬間,羅睺感受到了真正的、徹底的無。
不是死亡,不是寂滅。
而是他作為羅睺這個存在,即將從歲月長河中被徹底擦除的終極虛無!
他瘋狂掙扎,真靈光球爆發出最后的光與熱,試圖抵擋。
但在吳天的絕對權柄與至高大道的碾壓下,他的一切抵抗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他的記憶。
那些波瀾壯闊的、貫穿了洪荒數個紀元的記憶,正以一種不可逆轉的方式迅速消融、分解、化為虛無……
與盤古爭鋒的混沌歲月,化作了空白。
龍漢大劫中,他執掌誅仙四劍,與鴻鈞、楊眉、陰陽、乾坤四位頂級大神對決的滔天魔威,消散了。
建立魔道,登臨魔祖之位的無上榮光,褪色了。
被鎮壓于魔淵深處,億萬年來的孤獨、怨恨、謀劃,也一并化作了無意義的碎片……
然而,就在所有記憶即將被徹底清空的剎那,異變陡生!
羅睺的真靈核心。
那由混沌魔神本源凝結的、最頑固的本質,竟然爆發出了一股堅不可摧的韌性!
那些關于魔道最根源的理解,那些融入骨髓的戰斗本能,那些屬于混沌魔神的、最原始的驕傲烙印。
竟然死死抵抗著力之大道與輪回法則的清洗,無法被徹底清除!
“倒是硬氣!”
吳天也不禁有些詫異,眉梢微微一挑。
他沒有繼續強求,那會損傷羅睺的真靈本源,影響其價值。
念頭一轉,斬下的法則之刀瞬間變招,由抹除轉為封印。
嗡!
無數漆黑的、由純粹封印法則構成的符文鎖鏈憑空而生。
如同跗骨之蛆,層層疊疊地纏繞上那塊無法被抹除的核心記憶,將其死死壓制、封鎖,打入永恒的沉寂之中。
做完這一切,無天另一只手掌緩緩攤開。
一團奇異的光暈在他掌心浮現。
那光芒不似魔氣的霸道,不似仙光的清靈,反而帶著一種溫和、憨厚、甚至有些傻乎乎的奇異韻味。
光暈的核心,老好人(紫)詞條靜靜懸浮!
這是他很久以前。
從那位洪荒第一悲催大善人,紅云身上所撿到的特殊詞條。
“羅睺,給你換個活法。”
吳天嘴角勾起一抹充滿了惡趣味的、冰冷至極的笑容。
他屈指一彈。
那枚老好人詞條化作一道柔和的紫光,沒有遇到任何抵抗,便輕而易舉地融入了那顆被清洗、封印過的羅睺真靈之中!
嗡!
一聲奇異的顫鳴。
那團原本散發著暴虐、邪惡、不甘、怨毒的真靈光球,其根本屬性在這一刻,被強行扭轉!
所有負面的氣息,被那溫和憨厚的光暈所中和、覆蓋、重塑……
整個真靈光球的氣質,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荒謬絕倫的變化!
暴虐的混沌魔神,變成了與人為善的老好人。
執掌毀滅的魔祖,變成了樂于助人的老實人。
這比殺了他,更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去吧!”
無天再不停留,對著虛空隨意一劃。
“輪回之中走一遭,洗盡鉛華,重新開始!”
刺啦!
魔淵的空間被輕易撕裂。
一個深邃、幽暗、流轉著六色光華的漩渦憑空出現,正是連通幽冥界的六道輪回通道!
吳天一揮手。
那枚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羅睺真靈,被他像丟垃圾一樣,隨手拋進了輪回漩渦之中。
看著那團溫和的光球消失在輪回深處。
吳天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他輕聲自語,聲音里卻帶著一種掌控萬物命運的絕對寒意:
“羅睺,我等你‘歸來’。”
然后,他緩緩抬起頭。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魔淵的阻隔,穿透了無盡時空,穿透了天地。
最終落在了那高懸于九天之上、萬古不動、代表著天道至高的紫霄宮。
他淡淡地開口,聲音不大,卻仿佛是對整個洪荒宣告:
“道祖,與你命運糾纏萬古的對手羅睺,已經‘讓’出了位置。”
“接下來……希望輪到您時,也能識趣些,乖乖讓出天道之位。”
吳天語氣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卻蘊含著毋庸置疑的決心與撼天動地的霸氣!
他不僅要取代羅睺,還要取代鴻鈞。
執掌萬道,成為為一的主宰!
當然,此事不急。
吳天收回目光,所有關于鴻鈞、關于未來決戰的深邃思緒盡數斂去,重新變得古井無波。
心念微動,直接將魔族的一切交給魔道化身,魔祖無天。
自身卻已經消失不見。
魔淵深處。
新任魔祖無天嘴角勾起一抹掌控一切的冷笑,心念瞬間覆蓋了整個魔道領域。
那混亂、暴虐、充斥著無盡廝殺的魔眾意識海洋,被一個新的意志籠罩。
一道冰冷、威嚴、不容置疑的魔祖法旨,如同天道律令般,刻入了每一個幸存魔族的靈魂深處:
“凡魔道生靈,即刻起,止息內斗,各安其位!遵本祖號令,重整秩序!違令者,魔火焚身,真靈永寂!”
這道法旨蘊含著新任魔祖的無上權威和對魔道的絕對掌控力,原本混亂不堪、互相吞噬的幸存魔族。
竟在這道命令下,奇跡般地開始逐漸平息下來。
處理完初步整頓,無天目光一轉,聲音淡漠,卻如同魔律般傳去:
“玄黃、玉虛、誅仙,前來見本座。”
片刻,三道散發著強大卻詭異氣息的身影,恭敬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抗拒,步入魔宮主殿。
正是那由三清圣人惡尸所化的,玄黃魔主、玉虛魔主、誅仙魔主!
他們雖已墮入魔道,面目與氣息皆與昔日三清迥異,變得猙獰或邪異。
但其本源深處,依舊殘留著與太清、玉清、上清那斬不斷的聯系,甚至可以說,他們就是三清黑暗面的顯化!
無天高踞魔座之上,仔細地審視著這三尊特殊的魔頭。
眼中幽光閃爍,一個極其大膽而狠辣的算計,逐漸在他心中清晰起來:
三清,鴻鈞的嫡傳弟子,天道的忠實擁護者。
亦是未來決戰的關鍵阻礙。
此三魔,正是一步妙棋,若能善加利用,不僅能重創三清,或許還能動搖鴻鈞天道體系的某些根基?
幫助本尊贏得最后的勝利?
一個針對三清乃至其背后鴻鈞道祖的陰謀雛形,已然在這位新任魔祖的心中醞釀成型。
……
時間匆匆流逝。
無聲無息間,滄海桑田變換。
混沌。
洪荒天地邊緣地帶,被強行撕開了一道口子。
兩道疲憊至極的身影,正努力穩固著這方新開辟的洞天。
接引、準提兩位天道圣人,此刻的模樣狼狽不堪,圣人金光都顯得黯淡。
他們腳下,是被連根拔起的須彌山,作為這方新天地的唯一根基。
“終于成功了!”
“此地,以后便是我西方教道場,名為須彌天!”
接引、準提看著面前這個新開辟的空間,心中感慨不已。
此地靈氣稀薄,仿佛隨時都會被外界的混沌氣流重新吞噬、同化。
但好歹也是完全屬于他們的地盤。
但,二人一想到被吳天強行趕出西方,淪為喪家之犬的仇恨,還是悲憤欲絕。
“師兄……”
準提的聲音干澀,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
“我等的四十八道大宏愿,該當如何?”
這個問題如同一座無形的大山,壓得兩位圣人幾乎喘不過氣。
宏愿已發,天道為證。
那是在他們最意氣風發之時,為西方教規劃的通天大道。
可如今,根基盡失,被驅逐出洪荒天地,他們就像被斬斷了根系的大樹,只能在貧瘠的土壤中茍延殘喘。
無法完成宏愿,他們的道基將出現永恒的裂痕,修為再無寸進,甚至……跌落那萬劫不復的圣位!
“難,難,難!”
接引連吐三字,每一個字都重如泰山,閉上眼,仿佛不忍再看這片貧瘠的洞天。
聲音中悲戚之意更濃。
“還有地藏……”
“此弟子為我西方謀劃地府功德,發下‘地獄不空,誓不成佛’之大愿。何等的決絕,何等的魄力!”
“本以為是一步絕世妙棋,誰能料到……誰能料竟落入吳天陷阱之中!”
“困在幽冥最深處,永世不得超脫!”
一想到弟子們或被鎮壓,或前途渺茫,接引只覺得眼前一片灰暗,看不到半點光亮。
準提同樣心痛,卻強行振作精神,眼底閃過一絲掙扎求存的狠色。
“師兄,天無絕人之路!”
“你新收的那名弟子,緊那羅,不是顯露出絕世之姿了嗎?”
“此子悟性之高,心性之堅,堪稱我教開創以來的第一人!”
“這或許……就是天道賜予我西方的一線生機!”
“一線復興之機!”
提到‘緊那羅’這個名字。
接引那張愁云慘淡的臉上,也擠出一絲笑容。
重重點頭:
“師弟所甚是。”
“緊那羅……確是天才。”
“他對西方之法的契合與領悟,匪夷所思。假以時日,他的成就,或許能超越我等所有弟子!”
“這是天道對我西方的補償!是助我等重振道統的火種!”
師兄弟二人相互對視,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決意。
他們將所有的希望,都壓在了那個年輕的弟子身上。
在這片名為須彌天的囚籠里。
他們必須蟄伏,積蓄力量,等待著重返西方的時機。
……
與此同時,昆侖。
三道至高無上的意志,在山巔碰撞、交流。
接引、準提被趕出洪荒,在混沌中開辟道場,這件事,對他們的觸動遠比表面上顯露的要深。
“洪荒局勢,已然失控。”
老子緩緩開口,聲音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終結性判斷。
“吳天勢大,我等亦需早做準備。”
他的目光投向無盡混沌,仿佛在丈量著什么。
“于混沌中開辟一方道場,既是退路,也可作歷練門下之所。”
元始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大兄所極是。”
他頷首,視線卻若有若無地掃過通天的方向,那里的仙靈之氣混雜喧鬧,讓他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
“況且,我等三教弟子日漸增多,昆侖山雖大,卻也漸顯擁擠。”
“于混沌另辟道場,正當其時。”
他絕口不提吳天的威脅,仿佛那是一種恥辱,只將一切歸結于門派發展的需要。
通天雙臂抱在胸前,誅仙四劍的虛影在他背后明滅不定。
他冷哼一聲,卻并未反對。
三兄弟理念之爭早已是公開的秘密。
若非吳天這個共同的、足以碾壓一切的外部大敵存在,他們內部的矛盾恐怕早已徹底爆發。
暫時分開,或許并非壞事。
更深層的原因,三人心照不宣。
他們是功德圣人,修為的提升,與教派氣運息息相關。
功德難得,氣運卻可以通過壯大教派來爭取。
讓弟子們進入混沌新道場,去開拓,去征伐,去壯大教派的聲威。
教派興盛。
他們身為教主,氣運自然水漲船高,修為也能更進一步!
下一刻,三股截然不同,卻又同根同源的恐怖力量,自昆侖山沖天而起,悍然撕裂了混沌!
老子之大羅天,清靜無為,道韻自成。
元始之清微天,秩序井然,威嚴肅穆。
通天之禹余天,劍氣沖霄,萬仙來朝。
三座規模宏大的洞天世界,就此屹立于混沌之中,作為三教的后手與根基。
這一幕,徹底引爆了洪荒天地間積壓已久的恐慌。
連無敵于世的圣人,都在準備后路!
這天地,真的要變了!
一時間。
無數大能修士坐立不安。
有的效仿圣人,試圖在混沌亂流中開辟一處微末洞府。
有的則徹底絕望,放棄掙扎,主動前往人族圣地,向巫族表示臣服,只求庇護。
更有宵小之輩,妄圖趁亂生事,攫取利益。
但任何作亂的苗頭,都會在第一時間,被一股自九天之上降下的鐵血意志瞬間抹殺。
巫族的巡天衛隊,以雷霆手段維持著吳天所定下的秩序。
在絕對的武力震懾與高效的管理之下,洪荒竟呈現出一種詭異的、令人窒息的和平與興旺。
萬族在新的規則下休養生息,天地靈氣的循環甚至比上古之后任何一個時期都要順暢。
……
紫霄宮。
這里是法則的海洋,是天道的源頭。
鴻鈞道祖的身影,依舊與那片無窮無盡的法則光海融為一體,無悲無喜,無思無想。
仿佛是一尊亙古長存的雕塑。
洪荒發生的一切,西方二圣的掙扎,三清的謀劃,吳天的霸道,眾生的惶恐……
都清晰地倒映在他那雙非人的、由純粹法則構成的眼眸中。
但他沒有任何動作。
身合天道,看似至高,實則如履薄冰。
他必須時刻對抗天道那冰冷的、想要同化一切的本能意志,竭力保持最后一絲‘自我’不被磨滅。
身合天道是個莫大機緣,也是求得無上大道的關鍵一步!
但同時,也是一個無比兇險的平衡游戲。
一個不小心慘遭天道同化,那無需吳天殺來,也再無鴻鈞。
不過沒關系,鴻鈞早就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想到這里。
鴻鈞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時空,穿透了混沌,與那西方魔淵之巔。
同樣投來視線的吳天,隔空交匯了一瞬。
那萬古不動的天道化身,微不可查地動了一下。
“吳天……”
“你果然沒有讓吾失望……甚至,比吾預想的,做得更好……”
“加快腳步吧……”
“留給‘我等’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旋即,他再次閉上了雙眼。
所有的心神,都重新投入到那對抗天道同化的永恒戰爭。
以及那更加渺茫,更加艱難的大道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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